沈婉慎重的向徐延珩赔礼:“今日冒失之处还望世子原谅,他日若有机会定会还世子的人情。”
徐延珩起了身,在屋里闲庭几步,冷淡的眉眼竟露出笑意:“那你可要记得现在说过的话,他日要把人情还掉。”
他长得已经相当好看,一笑起来就更加好看,这样的人本当多笑笑的。
沈婉是第一次见他笑,她明明冒失透顶,他却不怒反笑,看来传闻不尽不实,徐延珩看着难相处,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沈婉告辞后,徐延珩在雅院又等了半个时辰,左等右等不见沈婳人影,便起身往沈柏棠院里去,途经花园,远远就瞧见沈婳坐在花园石凳上,安兰正站在一旁抹眼泪。
徐延珩沉着脸走过去,开口问安兰:“出什么事了?”
安兰就把沈柏棠院里的事说了一遍。
徐延珩听完,挨着沈婳坐下,温声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有一回柏棠偷人家地里的山芋,偷了整整一麻袋,把人家的庄稼地弄得不像样子,你一气之下就去告诉了母亲,结果柏棠被打得屁股开花,他那时足有半个月没理你。”
沈婳不吭声。
徐延珩道:“月底的时候会稽城发生鼠患,你突然发高热不退,柏棠想起你曾经喂食过旱獭怕你感染鼠疫,他明知道鼠疫是危害严重的传染病,染上就会死人,可他还是立刻从自己屋里跑去看你,连命也不要地跑去看你。”
“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话?”
沈婳低声道:“我记得。”
徐延珩道:“柏棠说,你有三个哥哥,可他只有你一个妹妹,你少了一个哥哥还有两个,可他失了你就再也没有妹妹,不管你先前怎么欺负他,他都会原谅你,只要你好好的不生病。”
沈婳说不出话,眼泪含在眼眶里。
“再吹下去就得生病了。”徐延珩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沈婳身上道:“亲兄妹哪有隔夜仇,你权是为他好,他心里是知道的。”
沈婳含着眼泪望他:“万一他不知道呢?”
徐延珩也望着她,温柔地笑了一笑道:“万一他真不知道,我天天去他屋里开解他,讲到他知道为止,你也是晓得的,我的口才是会稽城最好的,柏棠从来最听我的话。”
沈婳便抹了抹眼泪道:“这个倒是,你胡说八道的本事确实天下第一。”
徐延珩也不反驳,望着她微笑不语。
沈婳被他看着全身不自在,耳朵通红的站起身道:“我刚才伤心难过才跟你说上几句话,你可不要多想,我只是把你当成同窗的。”
徐延珩又笑了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不必着急解释。”
沈婳咬了咬唇道:“你送我的那件白狐大氅实在太贵重,我觉得自己收下不合适,还是你拿回去比较好。”
徐延珩闻言道:“你觉得不好便扔掉,我拿回来也无人可再送。”
沈婳骇然道:“扔掉?”
怎么能说扔就扔?他不是成夜成夜的在山上逮狐狸,经受很多辛苦才弄了件白狐大氅的吗?
徐延珩已道:“外头冷,你赶紧回屋去,我现在就去看看柏棠。”
沈婳道了声“好”,又回头瞧着他道:“谢谢。”
徐延珩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屋去,自己则转身去到沈柏棠的屋里。
沈柏棠跟个垂线木偶似的坐在大厅,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就连徐延珩进屋也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徐延珩拉张椅子坐到沈柏棠眼前,斟酌着道:“心里难受?”
沈柏棠不说话。
徐延珩便瞧见沈柏棠的手指,手指被烧掉一块皮,血淋淋的样子,眉头紧锁地道:“手破了也不让人包扎下,有你这么折腾自己的吗?”
问了一句并没回应,沈柏棠明显没在听。
徐延珩叫下人取来药,坐在沈柏棠对面一边包扎一边道:“事情我刚听说,本打算劝你几句,可瞧你现在的样子怕是听不进。”
沈柏棠报以沉默。
徐延珩替他包好手指,叹口气道:“这几天我都陪着你,想说话你随时开口。”
说完,索性唤下人叫来刘荩,让刘荩回瑾王府搬些平常日用的东西过来,刘荩办事效率很高,把被子铺盖全给搬了过来。
徐延珩又吃又睡的在将军府呆了三天。
三天内,沈柏棠一个字都没说,饭也没吃几口,觉也没睡几个时辰。
到了第四天,徐延珩吃完早饭站在屋里喂金鱼,正丢着鱼食,刘荩抱着一箱东西往里头走,抱着箱子禀话道:“世子,你要的东西全给你带来了。”
徐延珩收好鱼食,瞧了眼坐在另一旁容色憔悴的沈柏棠道:“有好玩意解闷,都是你平常最喜欢的,不过来看看?”
沈柏棠木然不语。
徐延珩便走到箱子旁,随手在里面挑择出两件,先是展开一幅画,漫不经心地道:“李太白先生的古画,先生千古后遗作就两三幅,谨王府有幸得到一幅,可谓是价值连城。”
说完丢了画,又挑出个瓷件器,赏看着道:“听说是上百年的器件,样式倒也平常,可用料十分出彩,晚上熄了灯可在屋里闪闪发亮,有了这玩意,连灯都不用点,比夜明珠还有趣……。”
沈柏棠呆滞的眼神动了动。
徐延珩又拿出串佛珠,在手里把玩一会道:“一共十八粒珠子,其中有一粒是得道高僧的舍粒子所化,我是个外行,也看不出是哪一粒,更说不清楚是哪个庙的哪位高人,要是有个行家指点下就好。”
沈柏棠的眼神来来回回动了无数下,微微抬起头望过来。
徐延珩瞅着箱子,见角落里有个花瓶,取出来随意地看了几眼,皱起眉头道:“花里胡哨,一看就是个仿品,混在宝贝堆里鱼目混珠,可真是俗不可耐。”
说完,“啧啧”感叹两声,拎着花瓶朝刘荩道:“把这个仿品丢出去砸掉。”
刘荩正要接,沈柏棠已窜过来抱住花瓶,哭唧唧地道:“你们这群王八蛋,这可是个真品,是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