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当年的自己嘴里竟然吐露出这样的话之后，离浅夜觉得心脏蜷缩成了一团，疼的直抽气。
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就连她自己也感到了失望。
而从月星楼体内传出的，没有失望，是一波又一波，像是潮涌般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星楼……”
离浅夜喃喃地念出了月星楼的名字，但无人听见。
月星楼只是跪在了地上，对着离浅夜张开了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全。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这幅样子暴露在了人前，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而离浅夜，不，是天神使对着月星楼举起了手里的长剑，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像是在处决一个怪物。
被锁链锁在原地的月星楼闭上了眼睛。
然后，尖锐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胸膛。
天神使的声音冷得像是从遥远的冰川蜿蜒而来，每一道声音都像是飘在远处，每一道声音都像是裹着冰：“你野性未除，虽成人形，却造杀孽，当处魂飞魄散之刑。”
“念你为天地间唯一一只凤凰，现判你魂锁缠身，不得修行，心穿冰剑，日夜惩戒，百年为期。”
剧烈的疼痛袭来，月星楼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对他下如此判词的，是天神使。
他失去了意识之后，离浅夜也跟着感知不到外界，但她一想到自己当年做的事情，就觉得难以忍受。
她怎么可能会用孽畜这种话来形容月星楼呢？
不知过了多久，月星楼才再度醒来。
而一醒来，离浅夜就发现了不对。
她跟着月星楼的动作意识到了月星楼被怎么样了。
锁链将他层层捆住，周围滚滚雷声，周围再无活人可见，而他的胸膛，被一根剑钉住，叫他再也无法自由得动。
他死不了，也生不得。
只能这样不生不死地活着。
“我要见天神使，我要见她……”
月星楼的声音像是在泣血，他对着虚空唤道：“阿夜，阿夜？”
你出来见见我，你出来见见我啊！
但是他现如今，修为没有，又被钉在这里，根本没办法挣脱束缚。
离浅夜不见他，他就毫无办法。
旁人只道，被魂锁绑缚，被长剑穿心，却不能死，是真正的活死人刑，不知痛苦到何种地步。
但离浅夜从月星楼身上感受到的，却是求而不得的绝望。
他一直在期盼离浅夜来见他。
但是离浅夜没有。
所以月星楼只能靠着回忆度日，他和离浅夜相伴的时间并不短，他们未曾向对方表明过心意，但是关系已经很亲密。
开始的天神使对人形的月星楼还有些防备和紧张，但没过多久，就坦然接受，甚至很开心他终于化形。
离浅夜在月星楼的身体里看他一直在回忆，眼神复杂无比。
她当年，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就连离浅夜也以为月星楼真的要被关足足百年之后，陌生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月星楼立刻抬起头，满眼期盼地看着门口。
布满天雷的山洞洞门被打开，一席红衣的天神使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上去很好，脸颊上也有一抹红，气色很是不错，身上的那身嫁衣和月星楼身上的斑斑血迹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夜，你终于来了啊。”
月星楼看着天神使，脸上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你看起来真好看，真好。”
“我是来放你走的，”天神使看着月星楼，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莫名有些古怪。
月星楼却眼睛一亮：“阿夜，你相信我吗？我不是故意伤害他的，是他，他让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
他急急忙忙地解释，却没注意到，底下站着的天神使眼神，那么冷漠。
“够了，我不想听这种解释，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可笑的借口，月星楼，你终究非我族类。”
“我是来告诉你，我和神主，即将成婚，而神主和天神使的大婚，将宽恕一切错误，你运气很好，遇到了这种机会，所以，月星楼，你的好运气让你拥有了自由。”
她手一挥，魂锁和长剑全都被收了回去。
月星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像一条死狗，一动不动。
自打听到了天神使的这话过后，他就觉得自己没任何思考的能力了。
而天神使则是笑了一下，道：“告辞了。”
她转身就意图离开，而藏在月星楼嘴里的离浅夜，看着她的背影，心生不详。
因为她从月星楼的情绪里，感受到了一种被释放出来的，别样的疯狂。
“不，你不能成婚。”
月星楼的眼睛陡然一片血红，他看着天神使的背影，眼中满是偏执，然后，从他的身上，飞出了一根又一根红色的火炼，朝着她缠了上去！
天神使立刻有所反应，切出身上长剑反手一挥，但是长剑却直接被火红长练卷起一甩。
她直接被长练卷住，然后月星楼，一步步地，走到了被困的天神使面前。
离浅夜感觉得出来，月星楼的状态已经一片混乱。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要把面前的这个女人困住。
他缓缓地走到了天神使的面前。
天神使瞪着他：“月星楼，你做什么！”
月星楼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
“你穿红衣，真好看。”他轻轻地呢喃了一句，然后眼中就落下泪来：“但你怎么可以，穿给别人看呢？”
然后他伸出手，将天神使的衣服一扯：“你不许穿！”
红色的嫁衣脆弱得像是砂纸，月星楼撕开了她的领口，天神使的衣裳直接被扯开，露出了纤细的锁骨。
她脸色气得发白，摇摇欲坠：“我是天神使，月星楼，你想清楚碰我的下场。”
而离浅夜也无比意外地看着这一幕，难道当年的月星楼和她，发生了这种关系？
但是月星楼脑子里，并没有欲念。
离浅夜抿紧唇，盯着这一幕。
“碰了你，又如何呢？”
月星楼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他脑中混乱无比，离浅夜细细地感受了一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被逼到如此境地的月星楼，竟是彻底疯了．
原来疯了的人，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唯有诱因，才能得到他的关注。
天神使就是他的诱因。
天神使也没想到月星楼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脸色发白之余，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月星楼低下了头。
他像是膜拜，虔诚无比地吻上了天神使的额头，然后是鼻尖，然后是唇。
天神使像是不堪受辱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而月星楼并没有停下来。
他细细地舔舐她的脖子，察觉到了天神使轻轻的颤抖，发出了一声令人战栗的轻笑。
离浅夜有些尴尬地想，自己是不是该闭上眼睛。
就算另一个女主人公是她，她也不想看这么一场活的春宫……
而且场景还不是那么地令人愉悦。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多想了。
月星楼干涩的唇在舔过她的肩膀之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用力极重，离浅夜看见那块肉直接被咬的渗出了血，很深的牙印刻在了上面。
“你不可以跑了，现在。”月星楼按了按那牙印，看着天神使脸上的痛苦，笑着道：“瞧，你身上有我的印记了。”
……
“疯子。”天神使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这块牙印，像是安抚住了月星楼，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竟是拿出一件白色长袍，然后给离浅夜披上，只是那衣服很大，看着像是他自己的。
他仔细地给离浅夜拢好衣服，然后将人抱起来，道：“那么阿夜，现在我要带你回家了。”
他们回了凤凰巢。
此后多日，离浅夜发现，月星楼都是直接抱着天神使说话，有时候是在说日常，但是更多的是诉说自己的爱，以及两人之间的过去。
而天神使都是冷漠以对。
所以到了后面，月星楼会哭。
他会求离浅夜理他，一个疯子是没有理智的，他只是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
这一段离浅夜直接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办法客观地看完全程，她既没有办法看当初的自己被折磨，也没有办法看见月星楼这样绝望。
她怎么能奢求一个疯子做什么理智的事情？
何况她和当年的自己不一样，自己已经喜欢上月星楼了。
通过日升日落可以判断出，大概十日之后，景辕找到了凤凰巢的所在。
因为天道偏爱，哪怕是景辕，也是不应该知道凤凰巢的位置的，而且进入不了，但是他是神主，神主可以和天道交易。
于是他直接带走了离浅夜。
但他没有杀了月星楼。
他只是充满怜悯地看了一眼他，然后道：“十日之后，欢迎你来参加，我和阿夜的大婚。”
他要彻底击碎他的幻想。
要叫这只凤凰，彻底疯魔。
景辕不想要让月星楼魂飞魄散，他喜欢的方式是，击碎一个人所有的希望。
月星楼拼死拦住景辕，但也没有成功。
十日之后，他孤身一人，赴宴。
他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正常地有些过分，只是穿着一身红衣，面容俊秀。
还提着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