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浅夜听到这话，很是愣了一愣，她没懂男人的意思。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了。
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将此人和月星楼联想到一起的想法。
哪怕是此刻，她心中清楚地知道这是两个人，但是仍旧有这样的幻觉。
她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是我认错了。”
她好声好气的，仿佛忘了自己之前还生出了戒备心，而且语气仍旧平和，问之前的问题：“这位兄台，不知这里是何处？我之前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只是那一位的脸色苍白，而且被血月裹着，这里应该还是在戮魔之地吧？为何我却见不到血月了？”
离浅夜自己平时，并不是什么多话的人。
尤其是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脸。
刚才的警戒心就像是昙花一现，现如今，在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将自己的想法全然说了出来，而且说了这么一长串，离浅夜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就像是有人特意地让她失去了戒备。
那红衣男子看了她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眼神有些古怪。
他没有回答离浅夜的问题。
离浅夜本该是无比惊慌的，但是她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焦急的内心平静了下来，她坐到了男人的身边，一起看着面前的山水花草。
竟是难得的安宁。
“不知你可否听说过一个故事，”红衣男人俊美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他的声音平缓，讲话间格外有韵律，叫人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离浅夜微微顿了顿，心道自己也不知道落到了什么鬼地方，这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还讲起了故事。
但是她不知从哪里来的耐心，道：“你说。”
“从前有一座山，山里面，住着一个修真多年的道人，那人修为无比高超，是世间的最强者，就连天道也为之偏爱，因为这样的强者在世间，是具有很多好处的，譬如可以威慑妖邪。”
离浅夜听这开头，很是俗套，但是面上仍然做出了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来，毕竟她要给此人一点面子，不能做的太难看，将人给是弄得没了兴致。
但是红衣男人，根本没注意离浅夜的动作。
说着是讲故事，实际上，他是在自顾自地说话。
离浅夜静静地在一边坐着，慢慢地，听他说完了这个故事。
原来以前有个无名山，山里住了个很受天道宠爱的大神，叫做无妄，此人清心寡欲，修炼多年，对世界的一切俗欲都是淡然如水的，偶尔哪里出了妖邪，他就去帮忙。
他深受天道偏爱，老百姓也都知道了有这么个人，都十分敬重他，并且对他格外友好，可以说是个真正的神。
后来有一天，无妄突然的，感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像是有什么大限将至的样子，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感知是十分危险的，于是无妄就做了个事情。
他将自己封印，然后一睡无数年。
是真正的无数年，无妄醒过来发现，天地都变了，甚至见不到过去的天与地。
世上分成了神，人，魔。
神又划分为了神和仙，神又和仙界剥离。
魔则是被彻底打入地狱，低等的魔物可以自成一界，高等魔物直接被封印为另一个世界，永世不得翻身。
人则是分为活人和死人，死人就成了鬼。
这些不同的神，人，魔，分为了各种界，而神界和高等魔界被剥离在了世人的认知之外。
等到无妄醒过来，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无比陌生之后，他做的事情就是继续昏睡。
当年信仰他的人们已经消失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牵挂，于是他觉得自己也没更多的事情可做。
但是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是神界的一个姑娘，生的秀美无双，身上的修为在他看来还算不错，长得虽然漂亮，但是他也不是为女色所动摇之人，所以这事情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但是，他在那个姑娘身上，看见了浓烈到散不去的怨气，和被囚禁在神界的，种种可以用他的眼睛看见的锁链。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身上有那样的锁链。
这个姑娘想脱离神界，但是神界不允许，所以她的命运，才会被这样强制地锁起来。
这样奇特的命运吸引了无妄的注意，他太无聊了，所以就开始和姑娘攀谈起来，他是个万中无一的高手，哪怕是神也没人可以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想要刻意地接近一个人，那就能接近，根本不用想什么手段。
毕竟作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当时的六界都还没区分开的怪物，他真的高于这些神灵太久了。
他知道了这个姑娘身上的全部。
有些是从她的话里面拼凑来的，有些是从她身上的命运之锁看见的。
这是个从出生起，就被封在神界的姑娘，因为她是世间的本源，她的存在就是给一代代的神主提供需要的本源力量，来维持神界的稳定。
而姑娘本身只是一团意志，天道造就姑娘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她也会思考，也会想要挣脱，天道将姑娘当做一件物品。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怜惜，或许是愧疚，或许是……爱。
无妄心中从来没有生出过妄念，他是个清清白白的，和神灵几乎没有区别的存在，天道奈何不了他，甚至要尊敬他，就是因为他没有缺点，也没有弱点。
他是真正的超脱于六界之外的。
而姑娘成了他的弱点。
他要改变姑娘的命格。
于是他和天道做了交易。
作为从遥远得看不见尽头的远古，活到今天的怪物，一个没有弱点的怪物，想要插手世间本源的命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道说，你想要改变她的命运，那你就要入世，你入世，那么我就许可，你们在世间相遇。
但是具体路要怎么走，要看你自己。
我会剥离你的记忆，你的能力，你所有的一切。
只给你留下她。
于是，那个姑娘在忘了他们曾经相遇之后，在路边，遇到了一只，入世的，凤凰。
她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但其实不知，那是他用自己的过去，超脱凡间的自由，换来的相遇。
当这个男人在说姑娘的时候，离浅夜就有了预感，但是那预感却不太仔细，于是她也不能确定。
但是在这个男人说到了凤凰的时候，离浅夜终于确定。
他说的，是月星楼。
月星楼果然和他有关！
离浅夜一时间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过，而还有一点，让她无法忽视的是，这个男人嘴里的姑娘，很有可能是……
她。
是作为天神使的她。
所以这是真的吗？
她是神界本源。
她和月星楼，早就相遇。
离浅夜抿了抿唇：“你说的，是我和月星楼吗？”
“你继续听我说下去。”红衣男人看着她，然后顿了一下，又道：“又或者，我可以帮你，恢复所有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
离浅夜微微蹙眉：“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要见星楼。”
“那好，我就和你说后面发生的一段事情好了，至于要不要知道全部，或许等你知道了后续，你就有答案了。”红衣男人并不意外离浅夜此刻的选择是不恢复记忆。
他道：“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以为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凤凰，但是他仍旧遵循心中所想，跟在了那个姑娘的身边，这次他看不见姑娘身上的枷锁，看不见她的命运了，但是根据朝夕相处，他仍旧知道姑娘想要挣脱这一切。”
而且他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这姑娘了。
他想要和他天长地久。
但是凤凰却发现，自己无法带她离开，凤凰不能摆脱天道，他既然在了神界，那就只能依照神界的规则办事。
他想了很久，查遍了典籍，都查不到办法。
在这个过程中，他拥有了不同的性格，一个急躁，一个平静。
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这确实是他无能，”这红衣男人想了想，慢悠悠地道：“无妄从出生开始，就顺风顺水，成为了至高的大神，后来遁入深山，一身功力与功德，几乎没有遇到过麻烦。”
“他没有动过心，不知道爱一个人会那么苦，那么累，所以彻底地疯了。”
“这很滑稽，但他的疯不是常人的疯，是面对姑娘时，十分正常，但是姑娘不在了，就会开始发狂，他没日没夜地去撞神界的大门，他想要打开这大门，带姑娘离开。”
但是哪怕头破血流，都没办法。
凤凰骄傲的羽毛变得毫无光泽，他的修为增长地十分之快，因为他仍旧是那个在修炼上天赋异禀的他。
但是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终于有一天，他将神界的结界，打开了，他带着姑娘来到了结界旁边，想要穿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姑娘直接被结界毁掉了，化作一道缥缈的云雾，什么都散去了。
就像是一根绳索，被轻轻地掐断，而绳索牵制的东西，叫做疯狂。
他的疯狂彻底发散了出来。
“无妄在结界旁边，放出了无边火焰，他想要这个神界，都被火海充满。”
“他想要神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