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脸色变了变，把昨晚已经扣缺了一个角的手指甲又扣下一块。
“啊？”身旁大胖倒是一愣，然后只当是周可温在是在开玩笑，“周教授你来吃饭啊。”
“嗯。”周可温轻车熟路的找好了座位，自己坐下。
虽然店里每天都会擦上十来遍的桌子，可那些长期留下来的油渍就像是指甲油一样，薄薄一层贴着桌面，难以清除却泛着油光，周可温却毫不在意自己拆了筷子，淡淡开口：“麻烦了，还是老样子。”
游离垂了眼睑，真看不出这是那个当年在夜宵摊撸一次串就能拉一天肚子的周可温，他还以为周少爷的肠胃会一直那么金贵下去。
“好，好！”大胖爽快着应着，周可温在这吃了快一个月的午饭了，除了开头那几次，后来基本点的都是一样的菜。
大胖朝里头吼了一句：“老孟，今天有上海青和毛豆不？”
“有。”老孟顶了桃子的工作，把菜贩送来的新鲜蔬菜都洗好分类开来了，一部分放在了外头的保鲜柜，一部分留在了后厨。
“好嘞。”大胖卷起了袖子，准备干活，却被游离一手挡住，大胖一愣，疑惑的看向自家老板。
游离抿了下唇，“我去。”
说着便自己走到了后厨，对老孟说：“把菜给我，今天难得没有客人，你们休息一下。”
老孟看了游离一眼，把洗干净的菜沥干了水，没有否认他的那句“没有客人”。
是，周可温不算客人。
老孟退出厨房，和大胖交换了个眼神，大胖两个肉肩一耸，表示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里头的游离把煤气打开，对着一锅烧得啧啧作响的调和油发呆。
等油炸了起来，溅到了自己手背上，才反应过来似的，把菜篮里的上海青全丢了进去。
绿油油的上海青在油锅里渐渐软化，游离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了先放切好的大蒜籽。
即使他现在再放进去，也不够香了，顺序错了，即使再补救，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周可温连一个当初离开的理由都不给他。
游离想要知道，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周可温告诉他，他就相信。
其实他无非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服软的理由。
就两个菜，游离很快就搞定了，他亲自端了出去，大胖犹犹豫豫的凑了过来，“游哥 ，我给你端过去吧。”
游离沉默片刻，然后摇头，“没事，你们休息。”
大胖：“……”
大胖心里苦啊，老板突然这么反常，谁还敢休息。
游离自己走了过去，把两盘素菜放在了桌上，然后在周可温的对面坐了下来。
周可温抬起眼睫，对他一笑，看上去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你怎么来了？”游离先开了口。
周可温夹了一颗豆子，放进嘴里，除了那碗瘦肉粥，这还是游离第一次亲自为他下厨，“来吃饭。”
“你们……”游离斟酌了一下用词，“不是去A市了么？”
“嗯。”周可温轻轻颔首，“我先回来了。”
游离桌下的手，不受控制的扣着自己的指甲，他先回来是为了来他这里？
“为什么？”游离看着他的眼睛，生怕漏掉了对方的一点点小表情。
周可温忽然放下了筷子，没有躲开游离的目光，嘴唇轻启：“因为我早上擅作主张亲了他，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他一声。”
咔。
大拇指用力过猛，直接从食指指甲擦了过去，拇指指腹留下了两条明显的刮痕。
游离：“你……”
“嗯。”周可温依旧端坐在他的对面，等待着他的下文。
“周可温。”
“嗯。”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只要你说，我，我只要你说……”游离声音渐渐不成调，后面甚至压了一点哽咽，“你知道的，从来就是只要你说了，我就会相信。”
周可温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当他看到游离发红的眼眶，周可温愣住了，一点点忘了掩盖的情绪流露了出来，他心疼又无能为力。
“游离，我……”口中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周可温一咬唇，还是生生忍住了。
“为什么不说！”游离此刻的情绪已经失控，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缺口，只要发吼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舒坦平等一些，“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凭什么现在一个解释都不给我，就想我回头，凭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当年一个人是怎么走出来的……”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睛红得吓人。
游离一生追求过自由，也曾狂傲不羁，他放肆过，妥协过，他在下水道里打滚，在几十楼高的毛胚房安装空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时候都不曾哭过一次，可是现在，忍不住，他委屈，凭什么他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要回来，我不信。”游离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摇头，“周可温，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否则就是把你锁在我的身边我也不能心安啊。”
周可温沉默着，所有的话都压在他的心里，时间可以是抚平伤口的良药，也可以是难以跨越的鸿沟，而现在周可温就站在鸿沟的另一头，他无措的看着现在对面的游离，想要靠近，却无法靠近。
而拯救他们的桥梁就握在周可温手中，他却无法松开手。
周可温站了起来，垂了眼，道：“游离，我们都冷静一阵子把。”
周可温走了，是，他走了。
游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重重的闭上了眼，睫毛混着泪水缠在一块。
老孟和大胖都吃惊的站在后面，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游离这个样子。
大胖重重捏了下老孟的手，老孟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两人互相使了眼神，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胖做了个口型：“余少？”
老孟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游离这个样子失控得有点吓人。
……
余梨亭接到大胖发来的短信的时候，正好结束了一个跨洋会议，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短信上的那几行字，然后笑了。
手机屏幕被扣在自己手心，余梨亭敛了笑，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他说：“你还是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