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温出了会馆,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密布聚在了一块,压得天色沉沉,夏天的雨总是来得不打招呼,便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风刮着面颊,除了去暑还有些寒意,周可温迎风走了出去,他没有游离的电话号码,事实上,整个同学会除了余梨亭都没有游离的联系方式。
周可温走出会馆,向右拐去校门,他的步伐很快,几乎快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次让游离走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脚步噔噔,周可温刚走过图书馆就看到了坐在阶梯上的游离,周可温心落了下来。
游离双手抱着膝盖,低着头,周可温走近了才发现他居然在看蚂蚁搬家。
“你怎么在这?”
游离温声抬头,其实不看,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老孟先回去了,我留在这等给钱。”说完他又低下了头,快要下雨了,一条由小蚂蚁组成的长长队伍,如果是高中的时候游离说不定还会幼稚的捉弄它们一番,现在年纪大了,也晓得换位思考了。
游离身边突然噗噗两下,周可温已然穿着他那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坐在了游离身边,他的人字拖旁是噌亮的手工牛皮鞋。
“史教授暂时不在,还要等一会。”周可温告诉他事实。
游离也没闹,只说:“噢。”
当年游离要是有这么乖,一班班主任的白发都能少两根。
周可温双手随意交握着搭在膝盖,游离记得有人说过在心理学的角度上这是在思考的意思。
那周可温在想什么呢?
“游离。”
他叫了他一声,游离心里咯噔一下。
周可温已经靠了过来,Harrisons英国顶级面料贴着游离二十五块钱一件连纯棉都算不上的T桖衫,而这些之下,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的身体。
除了周可温从他手中拿过矿泉水的那一次,从周可温突然回来后,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有身体接触。
游离的心跳猛地搂了一拍,脸上开始发烫,“你……”
游离想把周可温推开,无意中碰到他的脸才发现,“你发烧了?”
周可温闭着眼,还皱着眉,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游离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动了动唇。
“喂,你碰瓷啊!”游离推了周可温一下,周可温就顺着他推力的方向往另一边倒,好在游离手快揽住了他,“刚才还能演讲,还能说没有,现在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游离真是气笑了。
他们俩靠得很近,游离现在才发现他刚刚觉得脸发烫,也许是因为热传递,毕竟周可温现在身上的温度真的很烫。
游离终是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然后收回手,捏了捏手中的温度。
游离犹豫了一向,又如曾经一般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感受温度,这烫得起码有三十八度了。
游离打算离开周可温的额头时,周可温突然模糊不清的呢喃一句:“游离,我难受。”
游离,我难受。
就这一句话就让游离的心彻底软了。
……
高二下学期,周可温再一次牛逼了一番,荣获了IMO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当天下午周可温就回来上课了。
游离只知道周可温拿了一个很牛逼哄哄的大奖,他的名字又能在学校广播里被念个几天,游离还是挺开心的,周可温每次出去比赛就要好几天。
见不到周可温的上学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放学后,游离还是一如既往等着周可温护送他去警察局,他从不跟周可温一块走,都是在校门口等到人后再跟在他后边。
游离自己无所畏惧,怕就让周可温受人非议。
那天他蹲在门口等了大半天都没等到人,因为周可温有从另一边校门走的先例,游离心想着:我又做了什么惹到他了?
游离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教室,才发现周可温还趴在桌上没有走。
游离放轻了脚步声走过去,周可温不会是睡着了吧?值日生都已经走光了。
游离暗搓搓的走到周可温面前,俯身去看他,周可温的整张脸都埋在双臂里,游离轻轻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他要真睡着了他就在这陪他,不然等他突然醒来灯都灭了周可温还不得吓死,不,就算是吓死他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的。
游离思绪都开到外太空去的时候,周可温突然哼了一声。
“卧槽。”游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没睡着啊。”
那一年洛川特别的冷,从十二月初雪就纷纷扬扬下了个不停,早在十一月就有了这种寒冷的预警。
周可温又不说话了。
“没睡就回去吧,天怪冷的。”游离也是像现在这样推了周可温一下,周可温皱着眉抬起头来,白皙的脸庞染了一点点颜色就特别明显,更何况他已经满头大汗。
游离一下就呆住了,他和周可温从认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周可温生病,周可温虽然看着瘦瘦弱弱的,但是他的身体其实不错,一年到头都没有个感冒发烧让游离大献殷勤。
如今周可温真病在他眼前了,游离却晃了,游离恍恍惚惚了半天,才说:“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他扶着周可温想把他抱起来,周可温整个发烫的身体紧紧贴着少年的身躯,游离手有些抖,周可温靠在他的怀里,喃喃一句:“游离,我难受。”
时隔多年,游离仍记得十一月的寒冷和少年发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