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
鼠儿从远处跑过来,脸上满是狞笑,他看了一眼死去的张子鸣,不由得咯咯笑起来。
“大哥,这徒孙子是天眼来的,让我们打死了!”俩男人满脸骄傲地喊了一句,转头看向警卫,“警官,这事儿可是我们先发现的,这奖金……”
警卫有些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但他们说的确实不假,根据监控录像,张子鸣的确是从外面来的,八成就是顾自正派来的奸细。
警卫清了清嗓子:“行,少不了你们的,把这人丢下……”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傻眼了。
肉芽从伤口探出来,短短几秒便愈合了贯穿伤,血沫被新生的肉芽从伤口处挤出来,脑浆血液流了满脸。张子鸣缓缓站起身,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和一枚弹头来,郁闷地咳嗽两声。
“听我说完啊……怎么动不动就……”
“什么鬼东西!”警卫大吼一声,冲进去抓出来四五颗手雷,拔了保险栓就丢了过去。
花娘赶忙跑到远处,惊恐地看着张子鸣在四五朵“烟花”里变成肉块,散得遍地都是。鼠儿脸都吓白了,他活这么久,这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脑袋中了枪子儿还能站起来的……
这下好了,现在可是比排骨还碎,总不可能……
黑褐色的黏液从断口出流淌出来,一口气包裹了所有的断肢肉块,眨眼间便膨胀得宛若海啸。
“警告,四层发现不明入侵生物,监测到伽马虫系生命反应,自动防卫系统启动,目标已锁定。”
冰冷的机械声传遍整个四层,鼠儿见大事不妙,扭头就跑,花娘吓傻了,根本不明白刚才那个还扬言要保护她的大男孩怎么就变成了……变成了一个超大的“果冻”。
张子鸣不知道什么是伽马系统,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刚准备硬抗可能迎来的炮弹,就看到环形空洞边缘忽然探出成百上千的圆形仪器。
硬要说的话,整个穹顶就像是被竹签贯穿的圆形薯片,但薯片是中空的,和竹签保持着距离。而现在,那些球体是从薯片内侧的圆弧中探出来的。
骤然,橘红色的光芒从无数的小圆球中迸发而出,温度直逼上万摄氏度的激光直接落在张子鸣身上,张子鸣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觉得从德尔塔虫系中吸收的养分随着黏液不断蒸发开来……
伽马虫系?那是什么?柳荫姐姐不是说,人类至今都不知道伽马虫系到底是什么吗?
张子鸣根本挪动不了位置,能量疯狂蒸发,渐渐得,他觉得思维越来越迟钝,像是四年前被江平救下的时候。
花娘远远看着越来越小的“果冻”,心中五味杂陈——张子鸣到底是什么?人类?虫系?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张子鸣是真的想帮助自己,他是什么,真的重要吗?
“停止攻击。”
一声厉呵通过广播系统传出,宛若洪钟大吕般回荡在穹顶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顶层的某道身影上。
那是一个女人,脸上带着万古不化的冷漠,她直勾勾地盯着激光熄灭后留下的黑褐色胶体,皱起了眉头。
“警告,监测到未知生命反应,请无关人员尽快规避。”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出现,花娘瞳孔一缩,一闪身躲进了临近的天柱里。警卫和鼠儿三兄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黑褐色胶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眼前一黑,就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张子鸣失去了意识,只能依靠本能捕食临近的营养。
黏液淹没了警戒岗和附近的所有人,养分不出几秒钟就被张子鸣吸收干净,庞大的黏液颤了颤,骤然缩小,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缩成人形。
张子鸣半跪在地上,用力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脑袋里的……是什么?
他在天眼居住区接受了四年的实验,但不管什么实验,从来都没有让他尝试吞噬人类……
这份甜美的味道是什么?充盈的能量从何而来?脑中的记忆属于谁?
张子鸣惊恐地站起身,伸手凝聚出一袭黑袍披在身上,皱眉看向顶层边缘的女人——他得到了几个警卫和鼠儿三个人的记忆,虽然是如此不可思议,但他现在的的确确对这个名为“穹顶”的监狱了如指掌。
是的,穹顶不是城市,而是一座监狱,一座悬在天空的监狱。
二十年前,因为一些原因“穹顶”被顾自正舍弃了,从那天起就悬在平流层边缘,从未下落过。而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天眼居住区的罪犯,要么就是罪犯的儿孙。
这就是那些人记忆中对张子鸣有用的部分,而最有用的,莫过于最缥缈的一条信息——掌管穹顶的负责人知道伽马虫系的信息。
而穹顶的负责人叫做顾自淑,顾自正的亲妹妹。
张子鸣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杀了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杀的,但他已然成为了杀人犯……可在被审判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抬头看向站在顶层边缘的女人,被强化的机体能够清楚地看到女人的脸,如顾自正一样的古井无波,但比顾自正更多几分疏离的冷漠。
“顾自淑女士,我有要事找您商量!”张子鸣抬高了声音,大吼道。
顾自淑不动声色地看着张子鸣,她不知道张子鸣的来头,也不知道张子鸣到底算不算人类……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张子鸣具有摧毁穹顶的力量。
既然如此,只能“煮酒论英雄”了。
“来人。”顾自淑冷声吩咐道,“把底下那个男人,以及和他有关的所有人,都带上来。”
“是。”
张子鸣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躲在远处的花娘,苦笑两声:“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了,我杀了人,做完任务后,我可能会被判死刑……”
花娘愣了好久,忽然眨眨眼睛,鼓起了掌:“好厉害……再来一个?不如说,如果你能把所有人都杀了的话,我就省心多啦。”
张子鸣抿住了嘴唇,眼角耷拉下来,不愿再去看花娘的脸——
他从鼠儿的记忆力看到了,看到了花娘的过去。
其实花娘就是被当做鸡养大的,她的姐姐已经沦落了,但染上了病,花娘不得不亲自到地面捡物资养活姐姐……
要么冒着生命危险去地面找物资,要么和姐姐走上同样的道路。
似乎不管怎么走,都只是从一座坟墓,迈入另一座坟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