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珵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她宁愿相信自己疯了，都不想相信这样的命令居然是顾自正发出的——
C级人员和D级人员已经被他杀死了，他居然还想弃B级人员于不顾吗？！
“很惊讶吗？”蛇姐像是看透了秋珵，笑容中满是讥讽，“顾自正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他要稳住自己的地位，所以担心B级人员里混入了反抗军。如果封锁了这里，他的敌人只有我们；可如果B级人员都冲了进来，那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那居住区怎么办？”张子鸣义愤填膺，他现在就想冲上去把顾自正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德尔塔虫系为什么会突破防线？”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们在等啦。”蛇姐直起身，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枪口，对准了顾自正的方向，“我在等的就是德尔塔虫系，也在等顾自正驱逐B级人员——子鸣，最后，我再教你两件事。”
“什、什么事？”
不安突然就灌满了张子鸣的大脑，他看着蛇姐在微笑，就像是在看着花娘假笑——空洞，虚伪，向死而生。
“第一，历史上所有的暴君都死于民愤。”
蛇姐说着，手腕忽然翻转，满是硝烟味的枪口旋转，顶在了她的下巴上。
“第二，有牺牲才有所得。”
“什么意……”
张子鸣甚至没有来得及问完，就眼睁睁地看着子弹的火舌烤焦了蛇姐的皮肤，子弹打碎了蛇姐的下颌骨，径直冲向大脑——一瞬间，血肉横飞，黄褐色和鲜红色混杂在一起，从蛇姐的头顶仿佛喷泉般迸射而出。
干枯的躯体终于停止了它的运作，也穷尽了它受尽折磨的一生。
枪响声点燃了引信，两百名反抗军和四百名自卫队员像是听到了信号枪声的运动员，瞬间冲了过去，此起彼伏的枪响声径直淹没了人群的咆哮声，像是许久都没有听到过的雷震，震得张子鸣心里发疼。
“夏莹！”吕英大吼一声，惊恐地扶住了已然没有生机的尸体。
太突然了，谁都没有预想到蛇姐居然会自杀……为什么？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张子鸣的大脑乱成一团，他呆愣地看着身上的血迹——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张子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有蛇姐知道完整的计划，也只有蛇姐才知道制作生命装置的方法，但她被白色颗粒破坏的头脑已经不足以支持她活到结束一切。
她需要一个能继承她灵魂的人，替她完成未竟的一切。
可……
张子鸣听到墙壁里发出了阵阵铿锵之声，像是有什么机关运作了起来。
居住区的楼房突然被层层钢板封死，一门门或闪烁着激光或喷吐着火舌的炮口从墙壁上探出，每次巨响过后，都代表着至少四人魂归高天。
他第一次吞噬人类，是在无意识状态下；第二次，是在顾自淑的威胁下。
不管哪一次，他都从没有主动得动过手，在他心中，这样和罪大滔天的虐杀没有任何区别。
时间被放缓了，他能听得到人们被拉长的咆哮，能看到闻到空气中漂浮着的血沫，能看到飞舞在半空中的残肢，能感受到顾自正始终冰冷的注视。
“有牺牲才有所得。”
至少在现在这一瞬间，张子鸣明白了自己的道路该延伸向何方。
阿尔法虫系骤然涌起，一瞬间便分解了蛇姐的尸体——年轻的经历，成瘾时的痛苦，如今的追悔莫及，以及他迫切追求的答案，都藏在将近五十年的记忆里。
阿尔法虫系重新凝结，张子鸣猛地把手贴在了墙壁上，阿尔法虫系渗入墙壁，径直连接了自动防御系统的控制中心。
一串串指令被编入进入，随后连通了整座A级居住区的楼房，指令瞬间改写了防御系统的运行模式，将目标设定为顾自正——这是蛇姐生前为顾自正专门研究出的“礼物”。
“混账小子！你干了什么！把夏莹吐出来！”吕英一把揪住张子鸣的衣领，刚想把枪口捅进张子鸣的嘴里，却愣住了。
张子鸣居然在哭。
张子鸣收回手，攥紧了胸口前的花瓣切片：“命令，拉长战线，打开A、B级人员居住区之间的大门。”
“你疯了吗？德尔塔虫系会进来的！”秋珵冷声呵斥道。
“不会的，德尔塔虫系没有入侵……这只是个谎言，或者说，是计划的一部分。”张子鸣推开吕英，扭过头冷冷地瞥了秋珵一眼，“我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接下来，该你了。”
秋珵尚未明白张子鸣的话，张子鸣就变成了一团黑褐色的阿尔法虫系，融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吕英看傻眼了，他狠狠咬着牙，用力砸了墙壁一下：“向两翼散开！不要恋战！三队跟我来！”
人影在秋珵眼前冲过来冲过去，像是狂暴的巨浪，她后退几步，惊恐地看向了高台——顾自正不见了，他丢下了他的居民和阵地，早就逃之夭夭。
如今她该坚守的，到底是什么……
秋珵想不明白，可身体已经擅自行动起来了。她跟在吕英身后，冲向了居住区的入口——不管如何德尔塔虫系有没有入侵，先让B级人员进来再说。
这座居住区，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连接A、B级人员居住区的是一道巨大的合金门，将近四十公分厚，此刻已经牢牢地闭合，数以吨计的橡胶炸弹轰炸过后，却只是让大门的表面稍稍形变。
吕英急得焦头烂额，他们根本不懂怎么打开这道破门。
“让开！”秋珵推开吕英，闯过人群，撬开了隐蔽的挡板，找到了操作仪。
她知道密码，是萧玉成告诉她的。可一旦她打开这道门，就意味着她要和顾自正站在对立面——
这就是张子鸣所说的，她要选择的道路吗？
不需要过多犹豫，秋珵就决定好了自己的道路——人的观念的改变只需要一瞬间，从一道人影穿过大门缝隙的瞬间起，秋珵就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居住区的队伍中，而不是跟在暴君身后。
“萧老大的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句，紧接着反抗军就开始呐喊起来。
全副武装的队伍穿过大门，兵指资源区，萧玉成和卡特尔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反抗军的进攻，只能用“碾压”来形容，资源区的自卫队群龙无首溃不成军，但萧玉成完全放心不下——
就算现在拿下了资源区，只要军事基地没有被摧毁，顾自正随时都有可能把反抗军歼灭。
也不知道张子鸣那边，进行得顺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