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上去看看。”柳开穹站起身，单手插兜，缓步跟着张子鸣。
江平没说什么，每次张子鸣出任务柳开穹都会悄悄跟着，主要是因为张子鸣太单纯了，万一出什么事，柳开穹在还能照应一下，江平也心安。
江平瞥了秋珵一眼，嘴角一翘：“你不跟过去看看？万一子鸣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秋珵嘴唇抿着，说不上是不好意思还是不爽：“我不觉得张子鸣是纯粹的人类。”
嘴上这么说着，但秋珵还是确认了枪支的情况，快步跟了上去。
张子鸣轻车熟路来到了军营，让秋珵驾驶着一辆车赶往居住区门口。秋珵止步于门口，熄天雨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柳开穹也在居住区里远远地看着——他一过去还不乱了套？万一德尔塔虫系都发疯冲进来，这可得算在他头上。
张子鸣冲出去，转头就看到扛着一台台仪器往居住区跑的科研人员。
天色已经完全阴暗了下来，探照灯远远地照亮了道路，外面乱成一团，人心惶惶，没人知道熄天雨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下。空气中飘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不少人都出现了咽干胸疼的症状，再多待一会儿，恐怕要被磷化氢毒死了。
“下雨了——！”
不知道是谁喊得第一句，紧接着所有人都咆哮起来。黑色的黏液从天而降，落在砂石上，激起阵阵白烟，旋即便向着逃命的科研人员冲过去，企图把他们化为养分。
张子鸣双手下压，调动着“第三条手臂”，用他也无法理解的方式向德尔塔虫系传达停止行动的命令。
所有德尔塔虫系落地的瞬间便停止不动了，那些眼看着就要落在人类头上的黏液也在半空改变了轨道，落到了一边。
人们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张子鸣，眼中透露出了复杂的寒芒——在他们看来，张子鸣是外乡人，是异类，是怪物，是除了人类之外的任何东西，他们对张子鸣有着天生的恐惧。
虽然张子鸣保护了他们，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利用这种魔鬼般的能力来杀死他们呢？
恐惧归恐惧，撤离还是要继续的，接下来的撤离变得有条不紊，重要的实验仪器都被搬进了居住区，剩下的材料也都做了防腐蚀防爆处理。
柳开穹松了口气，和四年来张子鸣做的事情一样，今天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气味是从撤离进来的科研人员队伍里传来的，它不属于这个居住区，甚至不属于人类。
陌生，而熟悉，和张子鸣的气息很想，但说不出的危险……
“秋珵！警戒！”
柳开穹立刻板起了脸，浑身的肌肉绷紧，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列队进来的科研人员——是谁？那个异类在哪儿？
秋珵不明所以，但看到柳开穹冷硬的脸庞也下意识地掏出了枪，迷茫地四处看着。
骤然，一道黑影从队伍中冲了出来，左手中抄着一缕寒芒，短刀寒光阵阵，伴随着被黑袍包裹的身影径直冲向了柳开穹。
柳开穹屏住呼吸，横身冲了上去——他的体内可是有一半德尔塔虫系的基因，不管是力气还是灵敏度都远超常人，即便是当初柳荫用枪和他硬碰硬，他也没占下风。
侧身抽腿，一记侧身踢袭向黑袍人的胸口，裤管都发出了猎猎风声，势如破竹的一击，正常人绝不可能躲得过去。但只瞧黑袍人右手下压，按在柳开穹的小腿上，一用力，居然整个人都跳到了半空。
黑袍人右手抓住柳开穹的头发，一记膝击撞在柳开穹鼻梁骨上，鼻血立刻喷涌而出，柳开穹也后退几步，一阵头晕目眩。
黑袍人落地，左手横划，刀刃直逼柳开穹的脖颈。
秋珵一看这还了得？接连两枪打向黑袍人。
十几米的距离，三百五十米每秒的速度，别说人了，苍蝇都不可能躲开，但黑袍人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轻松地弯腰躲过，刀刃也只在柳开穹脖颈上留下浅浅的一道伤口。
枪声一响，附近的警卫立刻闻讯赶来，黑袍人看着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柳开穹，叹了口气。
“我们还会再见的，后辈。”黑袍人轻声说着，收起短刀，几次纵身便冲出了居住区。外面毕竟下起了熄天雨，没人敢追出去。
柳开穹脸色煞白，倒不是因为黑袍人的强大，而是因为……他流血了！
张子鸣正在控制着德尔塔虫系，却忽然感觉有什么强行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德尔塔虫系疯了似地聚拢起来，拧成几十道长虹般的黑潮，一股脑冲向了腥甜味的源头。
“关门！立刻关门！”秋珵大吼起来，扒拉着入口附近的科研人员，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柳开穹的血对德尔塔虫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甚至能让德尔塔虫系违抗张子鸣的控制……完了！
“不能关门！还有人没回来！”张子鸣大吼着，焦急地看向没来得及跑进去的人，转头却又看到被黑潮卷到底下的人升起了阵阵白烟。
柳开穹一咬牙，拧过头看向秋珵：“开着门！我出去吸引……”
他一句话没说完，秋珵一枪打在柳开穹身上，柳开穹没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身体突然用不上力气了……镇静剂？
“抱歉，这是命令，你和张子鸣都不能死。”秋珵拖着柳开穹回到了车上，全速朝着居住区内冲去。
负责控制大门的人员可不会管什么没逃进来的科研人员，第一时间关闭了大门。眼看着大门的缝隙越来越窄，张子鸣急得浑身衣服都被冷汗浸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群人根本不明白被关在门外时的绝望和悲伤！
时间像是回到了四年前，他又变成了那个躺在居住区门口嚎啕大哭的蠢孩子。
是的，是的，居住区的人根本不在乎D级人员的命运，他们只需要保证大部分人的存活就够了。
“等等……等等！别关门！还有人没有……！”张子鸣嘶吼起来，胸腔里的气体都被压迫出去，但德尔塔虫系已经涌入了居住区里。
是先保住居住区的几千名居民，还是先保住居住区外的十几个人？
张子鸣不知道什么叫“电车难题”，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痛骂出题者的残忍冷漠，如此痛苦的抉择，是怎么能通过简单的文字描述出来呢？
“嗯？”
一声轻哼忽然在张子鸣背后传出，张子鸣一颤，立刻回过头。
“你好，没想到你没有死。”游墓人九号压低了帽檐，诧异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张子鸣。
“你到底是……！”张子鸣的大脑转不过来了，但他隐约猜到，这场灾难和游墓人九号有脱不开的联系。
“多说无益，我会好好观察你的。”
游墓人挥挥手，黑潮突然涌向了张子鸣，刹那间卷起他的身体，冲进了居住区中，大门恰好关闭。
“想必，是一场美妙的进化吧……”
游墓人九号看着紧闭的大门，侧耳倾听里面传出的惨叫声，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