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头发染成褐色，微卷着散落在一边。本算得上妖冶的容貌被浓重的妆容遮住，看上去令人不由得有些反感。
用骨瘦嶙峋形容她丝毫不为过，，皮肤白得过分，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擦过一边。
她的右手伸直，指尖掐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烟斗，一头连接着烟嘴，一头连接着一个装着紫黑色液体的玻璃瓶，玻璃瓶似乎装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冰糖。
女人抽了口烟，眯着眼缓缓吐出，陶醉的表情让眼角的皱纹折起，老态尽显——虽然女人化了很浓的妆，但依旧难掩她的年纪……大概有五十多岁了。
“别站着，坐，坐，坐。”女人招招手，笑道。
房间很空，除了一张沙发和床，就只剩下三把椅子，整齐地摆放在沙发前，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张子鸣有些僵硬地坐下，轻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萧玉成没说吗？唉，还是老样子……”女人笑笑，又抽了口烟，陶醉似的晃了晃脑袋，这才重新开了口，“叫我蛇姐就行，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叫我美人蛇呢。”
“啊……啊，好的，蛇姐。”张子鸣拘谨地笑笑，有些反感地放慢了呼吸——虽然不知道蛇姐在抽什么烟，但张子鸣的身体在本能地排斥着那股烟雾。
蛇姐扫视一眼，目光定在韩若星，不由得赞叹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来一口？”
说着，蛇姐就伸出了烟斗。韩若星一愣，刚想接过来，就被秋珵伸手挡住了。
“会上瘾的。”秋珵沉声提醒道，韩若星一怔，忽然明白了蛇姐在抽什么东西，浑身就猛地一阵恶寒，连忙缩回了手。
蛇姐呵呵笑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衣服坐了起来，托着腮帮子看向秋珵：“有什么嘛，死心眼……算了算了，没意思。你就是张……江浪？”
蛇姐偏过头看向张子鸣，硬是在半截换了称呼，还多在张子鸣身上扫了几眼。
张子鸣愣了愣，只是点点头。
蛇姐笑了笑，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太清楚。”张子鸣实话实说。
蛇姐又笑了，笑声里像是掺了玻璃，直接钻进大脑里，让人浑身都发冷：“什么都不知道还过来……这地方啊，在二十多年前，这地方被称为天堂——低级人员的天堂。”
“这也算天堂？”韩若星捏住鼻子，嫌弃地撇了撇嘴，“探索区废弃的实验室都比这地方干净。”
“哈哈哈哈真是直率的好孩子。”蛇姐笑着抽了口烟，如痴如醉地挥舞起手臂，“是啊，这才不是什么天堂，这是地狱……穹顶升空后，顾自正为了安定人心，说低级人员在有了足够的贡献后，就能进入资源区，吃任何想吃的，拿任何想拿的，其实啊，也就是换了个监狱而已。”
“蛇姐，我们不是来谈这个的。”秋珵打断了蛇姐的话，她又晃了晃手里的证件，冷声说道，“我们想摆脱您帮忙找一个人。”
“你这孩子，真是急性子，听阿姨讲会儿故事怎么了？”蛇姐翻了个白眼，无视了秋珵的话，继续讲道，“顾自正就是画了张大饼，为的就是把我们这些人骗过来、关起来。”
张子鸣的手指忽然一颤，想起了他曾浏览过的那些数据：“您是说……穹顶中居民的亲属？”
“聪明的孩子。”蛇姐点点头，叹了口气，“顾自正怕我们造反，就用这种借口把我们吸引过来，关在这个鬼地方……后来陆陆续续也来了一些人，都是一些对顾自正不服气的人。”
“关了二十年吗？好久啊……”韩若星惊讶地说道，“那你们吃饭怎么办啊？”
蛇姐眨眨眼，似乎是惊讶于韩若星会主动搭话，顿了顿才笑道：“吃饭？和外面的人买呗。这座仓库里的一切，都是我们买来的——什么资源随便拿，都是个笑话，这儿就是个监狱，傻姑娘。”
“那……那萧玉成为什么会让我们到这儿来？”张子鸣呆呆地问道。
谁知道，蛇姐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得像是车笛声，她挥挥手，抽了口烟：“我怎么知道？你这孩子真有意思……萧玉成不是说要我帮忙找人吗，说说看，找谁？”
张子鸣干笑两声，心想合着刚才说这么多，居然真的只是侃大山啊……
“我们再找一个女孩子，名叫……花娘。”
张子鸣说完，蛇姐突然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半的烟戛然而止，她惊骇地盯着张子鸣的眼睛，右手一毫米一毫米的挪开，呆愣了半天，才一口把吸进去的烟吐了出来。
蛇姐一下子坐得笔直，目光骇人得像是见了鬼，脸上的皱纹都提了起来，宛若惊怒的女鬼，凶恶地盯着来犯的凡人。
三个人都被蛇姐的反应吓到了，秋珵更是差点直接就掏枪了。
韩若星眨眨眼睛，颤颤巍巍地问道：“呃……在这儿找一个女孩子罪过这么大吗……”
蛇姐没有搭理韩若星，突然一抬手把烟斗丢在了一边，身体前倾一把抓住了张子鸣的手腕，颤声问道：“花娘……你说的是、是夏花花吗？”
暗黄色的指甲像是小刀子一样扎在张子鸣的手腕上，张子鸣忍着痛缩了缩身体，连忙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她只是说她叫花娘……”
“请您放开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秋珵掏出了枪，冷硬地拍开了蛇姐的手。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在瞬间降到了冰点一下，空气中的潮气都仿佛凝成了冰晶，顺着呼吸堵在胸口里，窒息感一阵阵地袭向了大脑。
诡异的烟味是献祭给鬼神的高香，在暗处躁动的某物再也无法躲藏，淅淅索索地冒出了头。
蛇姐沉默了很久很久，眼睛死了一般的黯淡下去，她盯着张子鸣的脸，良久才笑了笑。
“这、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以为她和穹顶一块没了呢……”蛇姐自言自语着，蜷缩起身体，眼眶泛红，不知道是画的眼妆，还是别的什么。
“您认识花娘吗？”张子鸣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及到不该触及的东西。
“认识，我当然认识了。”蛇姐苦笑着，无端得让人心疼，她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就是因为认识，所以那些人才盯着我，不让我出去——你们应该知道，花花是顾自正安排在穹顶的内奸吧？”
张子鸣点点头，没有打断蛇姐的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蛇姐端坐起来，先前的颓唐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这个地方有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四百多人都被顾自正收买了，解决掉他们，我才能带你们出去找花花。”
“四百个人？这要怎么找啊？”韩若星倒吸一口凉气，要在一千多人里分辨出四百个人谈何容易啊？
“简单，带着枪的都是。”蛇姐笑了笑，转头看向了张子鸣，“我总算知道，萧玉成为什么到现在才让你来了……年轻人，放手去做吧，这个居住区，迟早是你的。”
“什、什么意思？”
张子鸣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来由地觉得蛇姐身上透出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恐怕在二十多年，她的地位不亚于顾自正吧？
秋珵掏出了枪，径直对准了蛇姐的脑袋：“你到底有什么意图！”
蛇姐忽然动了，看似瘦如竹竿的胳膊一下子别在秋珵肘关节上，反手就夺过了枪支，秋珵还没回过神，枪口就已经对准了她的眉心。
“小姑娘，你太年轻了。”蛇姐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张子鸣的肩，“不管是为了花娘，为了这个小姑娘，还是为了整个居住区……去做吧，干掉那四百个人，这个居住区……才能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