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撒旦，感谢阎王爷，感谢克苏鲁……哈哈哈哈柳荫啊柳荫，想不到吧，我柳开穹能出去了！”
嘈杂的吵闹声在张子鸣耳边响起，他浑浑噩噩地坐起身，觉得嘴里有些发腥，下意识地一吐，一口瘀血和一颗弹头都从嘴里吐了出来。
子弹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那个声音立刻就停了。张子鸣懵懂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面前男孩的样子。
该怎么形容呢……
虽然在张子鸣所在的“乐园”居住区只有从A到D四个等级，但看面前男孩的模样，不由得让人怀疑这人评级得是Z级的。
拖到地上的长发从出生起就没有修建过，蓬头垢面浑身污泥，活像故事里活在森林里的人猿泰山。男孩穿着一件白大褂，只有一件白大褂，但因为穿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显得非常小，而且已经脏成了近乎黄褐色。
男孩的眼里满是血丝，脸上的表情除了刚才的癫狂，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现状的疑惑。
“见鬼……刚才是打偏了吗？”柳开穹嘟囔着，再次把枪口顶在了张子鸣的额头上，“可恶，我一共就三发子弹啊……”
“嘭！”
张子鸣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再次昏厥过去。
这次，柳开穹好好看了看衣服上的血液和血浆，看着张子鸣两眼一翻死了过去，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好了，好了好了……虽然只有一发子弹，但柳荫，走着瞧吧！我一定要给你点颜色……”
柳开穹低吼着说道，忽然觉得脚腕一紧，顿时被吓得一颤，低头一看，发现张子鸣居然再次坐了起来。
“听……听我说。”张子鸣一边说着，一边吐出一枚弹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太爷爷说了，与人为善，人就会与你为善，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对别人善良。
张子鸣抹了抹脸上的血，直觉得胃里反酸……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张子鸣本以为柳开穹会恐惧地咆哮，但这次，柳开穹表现得相当镇定。
柳开穹冷笑两声，蹲下了身体，歪着头瞥了张子鸣一眼，沉声道：“我本以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怪物的……真是幸运，难道你也是德尔塔虫系的亲生兄弟？好了好了，抱歉，我现在可没时间和你玩游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柳开穹，你叫什么？”
柳开穹？
陌生的记忆翻涌进大脑，张子鸣突然意识到这是从德尔塔虫系那里得到的记忆……记忆里那个被丢到石英瓶里的孩子，也叫柳开穹！
“我……我叫张子鸣，很高兴认识你。”张子鸣立刻微笑着回话，不成想柳开穹的表情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实验室里没人姓张——你是从外面来的？”柳开穹冷声问道，枪口第三次对准了张子鸣的额头。
张子鸣被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被一击毙命没什么痛感，但每次都糊上一脸血的滋味还是不好受的，于是赶忙解释道：“是的……但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外面下熄天雨了，所以我们才暂时进来躲雨……哦！因为我们被乐园居住区赶出……”
“嘭！”
突如其来的枪响打断了张子鸣的话，张子鸣直直地躺下去，柳开穹黑着脸，把手枪丢到了一边，然后盯着张子鸣的尸体一动不动。
血洞里长出肉芽组织，在短短几秒内完成了愈合的全部过程，就连本不可能修补的永久性细胞都恢复如初了。
张子鸣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来，脖子就被柳开穹抓住了。
“你是乐园居住区的人？”柳开穹冷声问道。
张子鸣说不出话，柳开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但力气绝对比江平还要大！
“这就是……嘶……这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吧？”柳开穹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来，又忽然凑近张子鸣，几乎要亲在张子鸣的额头上，“你闻起来……有让人害怕的味道，你肯定和德尔塔虫系有关系。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
张子鸣依旧无法回答，窒息感一波一波地涌上大脑，像是自深渊而来的蛛网，一寸寸缠绕了他的思想，再一点点吃掉……
柳开穹稍微松开了了一些手，让张子鸣不至于立刻死去：“如你所见，这里是实验室，它的全名是‘乐园研究所’。很巧吗？不巧哦，还记得开门密码吗？”
张子鸣当然记得，“54126”，这个密码救了他两次。
“54年1月26日，乐园研究所成立的时间——当然当然，不是2354年，而是2154年，这里是最早的一批防空洞，也是最早一批的研究所。不过……”柳开穹眯起了眼，狐疑的光芒在眼眸中跳跃着，这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狡黠奸诈，“2207年，一些人叛逃了，在几十公里外重建了乐园居住区，他们是叛徒，而我们，是被丢弃的诱饵。”
“那些人利用剩下的人吸引德尔塔虫系，独自逃亡，我的祖辈就这样繁衍到了不久前——准确地说，是十六年前。”柳开穹因为很久没有人和别人说过话了，所以一开始说就根本停不下来，“有一群混账把德尔塔虫系的基因移植到了一个受精卵里，然后再把受精卵孕育成人——那个人就是我。”
张子鸣恍然大悟，怪不得柳开穹说他有令人害怕的味道……柳开穹的体内有一半是德尔塔虫系的基因，所以会像德尔塔虫系一样害怕他也就不奇怪了。
“只可惜啊，和我一起出生的亲兄弟姐妹，它们……它们不太喜欢人类，所以引发了大屠杀。向天发誓，如果我是德尔塔虫系的话，我一定会吃掉所有人类的，人类啊……肮脏卑鄙，令人作呕。”
柳开穹像是激情的演说家，忽然把张子鸣提了起来，手肘一弯，嘴巴凑近了张子鸣的耳畔：“但托那些混蛋的福，我拥有超于常人的感官——听到了吗，那些嗅到我气息的兄弟姐妹们已经蠢蠢欲动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对德尔塔虫系有着绝对的吸引力，它们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攻击我，大概……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我想……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你。”张子鸣沙哑着嗓子说道，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们没有杀了你，而是把你关了起来，不就说明你对他们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吗？”
柳开穹沉默了，他瞥了一眼从门口泄露进来的黑色黏液，和躲在门外的那条只有半个脑袋的野狗，冷笑了一声：“你的天真单纯真是令人羡慕。小可爱，末日之所以被称为末日，就是因为它容不得一丁点希望——”
“跟我走吧，我带你见见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