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鸣再次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打了个饱嗝，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总有一种奇怪的饱腹感……
哦，对了，江平用他堵缺口来着。
张子鸣本来以为江平是个很好的大人，没想到用小孩子挡住火焰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可只是个孩子，要是被烧坏了……
张子鸣愣了愣，翻着手掌看了看，皮肤嫩得一掐一把水，不光没有伤口，反而觉得身体里的力气用不完。
难不成，他张子鸣是属蒸汽机的？给点热就能争气？
怎么可能。
他站起身子，发觉他还是在那个防空洞的门口附近，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几缕昏黄的光亮从外面透进来，热得让人想要发狂的空气一浪一浪拍进来。张子鸣低头看看，发现自己光着屁股，门口附近满是衣料燃烧后的灰烬。
真奇怪，为什么他没有被烧死？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转过头，看到了防空洞更深处的铁门，上面的密码锁居然发着光——这东西竟然还能用？
张子鸣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目光滴溜溜转一圈，忽然发现铁门上用利器刻着几道差点没认出来的小字——“密码是54126”。
不会是江平留下的，江平是低级派遣人员，斗字不识一个，要他写字可比要牛顿复活难多了。
打开门，是一件将近二十平米的隔离室，两边的墙上还标着生化标志，对面是一面还算完好的墙，似乎还有修缮过的痕迹。
隔离间的灯亮着，灯光很是黯淡，甚至还没有外面的火光亮。
张子鸣正犹豫着，就突然觉得地面震颤起来，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从防空洞外传来，硬生生把屁股后面的门震得关闭了。张子鸣颤抖起来，他知道熄天雨之后会产生巨量高浓度的磷化氢，所以外面会变成一片火海。
除了进入这个防空洞，他没有其他选择了。
输入相同的密码，门徐徐打开，眼前的是一条昏暗的走廊，笔直地延伸出二十多米，转出一个拐角，也不知道拐角会通向哪里。
走廊的灯隔五六米才有一个，还闪啊闪的，似乎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只贞子。
张子鸣鼓足了勇气，往前走了几步，扶着墙体往前走——他的鼻尖耸了耸，闻到了一股臭味。
磷化氢。
这里有德尔塔虫系！
张子鸣的肌肉都僵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心理作用，闻到磷化氢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指甲贴着墙角刮擦，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江哥，你在这里吗？”张子鸣试着呼唤起来，抬高了声音好遮掩自己的恐惧。
他一步一步往前蹭，呼唤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伸长了脖子往前看，才发现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实验室，加厚的金属门上锈迹斑斑，似乎有些年头了。
这里不是防空洞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陈列着实验仪器的房间？
张子鸣看不懂里面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怪模怪样的，还有一个个大容器，像是石英玻璃的。地面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
“嘭！”
张子鸣正想着，一声巨响突然从另一侧的房间里传来，吓得张子鸣一颤，赶忙抬起头看过去，更是被吓得浑身都酥了。
一颗只剩下半边的狗头撞在实验室门的玻璃上，黑色的黏液从眼窝和白骨中淌出来，又顺着脖颈回到体内，和整体融为一团——德尔塔虫系！
张子鸣觉得自己要憋不住尿出来了，小身体贴着冰凉的墙壁，又忽然觉得手上黏糊糊的……他低头看过去，还是没忍住大叫了一声，尿意不受控地击溃大脑，但没尿出来。
实际上从出去执行任务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十来个小时了，张子鸣也没觉得饿——也不记得有吃过什么啊？
德尔塔虫系已经顺着他的脚腕爬到了他的胳膊上，很是亲昵地和他贴在一起。
张子鸣吓得直发抖，但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也不觉得疼，德尔塔虫系也只是静静地趴在他身上。
“你们……不是有腐蚀性吗？”张子鸣喃喃说道，逐渐安心下来。
说来也怪，张子鸣居然感受到了“善意”，是一种小孩子对老人的尊崇和敬爱，这些德尔塔虫系似乎非常想和他呆在一起。
张子鸣吞咽了一口口水，忽然觉得一股电流从黑色的虫系里钻进身体，眼前不由得一阵昏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后，眼前居然闪现起了陌生的场景。
设备齐全的实验室里灯光闪烁，分娩的女人躺在实验室中央，渗人的哀嚎并非是从婴儿中发出的，奔涌的黑潮吞没了一切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柳开穹。”
画面最后定格在走廊某一侧的某个房间里，婴儿被丢进石英瓶里，翻滚的德尔塔虫系围绕盘桓，像是看到了可口点心的小孩子。
张子鸣猛地惊醒，连忙退开几步，积累的恐惧一下子全迸发出来，不由得大喊起来。
“都闪开！都闪开！别碰我！”张子鸣挥舞着胳膊，惊恐地嘶吼着，而那些德尔塔虫系或者被虫系控制的野狗都在瞬间没有了踪影，乖巧得像是训练有素的宠物。
心悸像是小虫子一样，爬满了张子鸣全身，他不知道刚才的画面是什么……好像第一次在江平车里醒来的时候，大脑里也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是怎么回事？和德尔塔虫系有关系吗？
不……不不不，现在应该先找到江平。
张子鸣抬起头，忽然看到了一间实验室，唯独那间实验室的门外有一道铁栏杆，强烈的既视感立刻袭来——是刚才记忆里的那扇门！
张子鸣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盯着门好生看了半天。
实验室的门和其他的门没有什么不同，三公分左右的合金，大概在一米五高的地方有一个可以拉开的小窗子，但这扇门的外面多了一扇铁栏杆，已经生了锈。
门的下侧还有一个同款密码锁，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绿光，似乎还能使用。
张子鸣踮起脚尖，费足了劲才把小窗稍微拉开一些，但因为他的个头不够，所以没法看到实验室里是什么样子，倒是能看到里面开着灯。
这扇门……和刚才的记忆有什么联系吗？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子鸣把“54126”输入了密码锁里，果然，“咔哒”一声，铁栏杆和金属门都纷纷打开了。
“您……您好，有人吗？江哥在吗？”张子鸣轻轻地拉开了门，伸着头往里面看去。
一片狼藉。
满地都是垃圾，似乎是吃剩下的食物残渣和空水瓶，有些已经散发出了腐烂的恶臭味，而有些似乎是最近才留下的。
张子鸣忽然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地方有人居住？！
可这里不是防空洞吗？不应该废弃很久了吗？
防空洞通常是两三个世纪前的产物，人类为了躲避熄天雨，只好挖建临时的防空洞，然后才逐步开始修建地下居住区，世界上应该没有防空洞了才对。
张子鸣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头顶上的光亮倒是一直常亮着，没有像楼道里的灯光一样不断闪烁。他走进房间里，松了一口气，相比于德尔塔虫系密布的昏暗走廊，还是这个明亮的实验室更让人安心……
“嘭！”
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一脚踢在了铁门上，门狠狠地合上，张子鸣还没转过头，一直冰凉的小手就捂住了他的脑袋，用足了力气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去。
仅仅撞了两下，张子鸣的身体就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意识一片模糊，依稀能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
“真是……真是天赐的奇迹！哈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天使，但为了我的自由，就麻烦你先死一下了！”
那是沙哑的童音，像是一个被人割破了声带的男孩子，但力道却出奇的大。
张子鸣旋即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紧接着，眼前爆发出一团火光，就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