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入了黑暗的海里。
奇迹的是，我没感觉到寒冷。
我感觉很暖和，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我舒服得不想睁开眼只想好好地睡着，就在妈妈的怀里。
……
“血压量不到，血压量不到！输血！400毫升!”
“除颤仪！快点！让开！”
“让开！准备手术！”
“婉婉，我错了！婉婉，你别吓我，你怎么那么傻？”
“婉婉！快醒来，婉婉……”
“不要拦着我，婉婉……”
好吵，我想睡觉。
我刚想说话，突然一股血气从口里吐了出来。
“吐血了！……”
吐血？
我还没死吗？
我竭力想睁开眼，于是我真的睁开了。
我看见头顶刺眼的白炽灯，耳边是杂乱得一塌糊涂的声音。
“婉婉，挺住。”
一个声音闯入我的脑海。
我在模模糊糊中看见一张面孔。
我想朝他笑，我想说我没事，但又有什么控制不住从我嘴里吐了出来。
朝他缓慢挤出笑容，我竭力朝他伸手。
真好，能看见他，在我失忆后唯一给我温暖的人……
我的笑容消失，突然陷入了黑暗中。
……
这是一段很漫长的旅程，我茫然走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
我在一团黑雾中断断续续地走，有人说话，但是仔细听又没有。
我于是继续走。
好安心啊，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
“婉婉？你醒来好吗？”有人在我耳边低低啜泣，“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样。我真的该死！我怎么能提起那件事？”
“婉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最最好的死党。你不要这样吓我。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我在黑雾中静静听着，不能说话，也找不到唐唐。
我叹气。
我想告诉她，真的没关系。
“乖婉婉，醒来吧。我是哥哥……”
大哥？
我在黑雾中站了起来。
“哥哥？”我朝着虚空喊，“哥哥，你在哪儿？”
“乖婉婉是我们最乖的囡囡是不是？……”
我听见哥哥压抑的抽泣声。
我急了：“哥哥，你别哭。哥哥……我是婉婉，乖囡囡……”
所有一切声音又消失。
我怅然若失地抱紧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我时不时听见有人和我说话，有人翻动我的身体擦去汗水，为我换衣服。
这种感觉很奇怪，灵魂和身体分开。
灵魂禁锢在破旧的身体里，身体能感觉到一切却不能动弹。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听见窗外有鸟鸣，有人将我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揉搓。
我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婉婉，你睡了很久了，应该起床了。”
他的声音像窗外的春风一样和煦。
我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抱起然后放在软绵绵的垫子上。
我能感觉他在凑近我耳边：“小傻瓜，快醒来。不然我要亲你了。”
一个蝴蝶般轻盈的吻落在我的面颊。
亲？
这也叫做亲？
这不是骗小孩子吗？
我突然生气了。
生着气生着气，然后我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
面前的男人看见我睁开眼，愣住。a
旋即，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我不高兴嘟哝：“骗人……”
他笑着笑着，眼睛亮晶晶的，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眼睛。然后我看见他猛地俯下，深深的深深地吻住我的唇……
嗯，这才是亲亲。
……
我醒了——在昏迷后的一个月后醒来了。
我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顾长卿，然后……他用亲亲唤醒了我。
这个方式很美好。
我心情很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唐唐在第一时间跌跌撞撞跑到医院，对我一顿哭嚎忏悔。
我声带还十分沙哑，只能任由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我身上。
唐唐握着我的手，生怕我又消失。
她哭得嗓子都沙哑了：“婉婉，你原谅我吗？”
我声音被管子伤了，只能费力而沙哑的说：“原谅。你别哭了。”
我心疼看着唐唐。
看得出来我昏迷的一个月里，唐唐也非常不好受。原本胖乎乎的她都瘦了一大圈了。
唐唐又要落泪：“你怎么那么傻？你竟然跳海。呜呜呜……你不知道当时多危险。”
她一说，我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眼神黯然了几分，我拿出她的手机，打了一行字：“叶景琛呢？”
唐唐一言难尽：“是他救了你。他跳下去然后……救了你。但是他的腿也摔断了，但是他拖着断腿把你从海里救出来。”
我诧异。
唐唐叹气：“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他的确是救了你。他还在住院……其实他应该可以早点出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住着。我想，他应该是想等着你醒来。”
我沉默。
唐唐小心问：“婉婉，你别再想不开了。你这次真的快死了。”
她眼底的惊恐让我知道了这次我是有多幸运。
如果说上一次从二楼跳下来是开胃菜，多了几分做戏吓唬的成分，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只是运气好的很，不想活的人还是被救起来了。
我低头沉默。
唐唐不死心问：“婉婉，你和叶景琛说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跳下去？”
我摇头，这个时候我不想提这些。
唐唐还要问，顾长卿走了进来。
“唐小姐，让她多休息。”
顾长卿的话里多少带着点命令口吻。看得出唐唐很怕顾长卿。
我正想开口替唐唐说话，让她多留一阵子。
可唐唐立刻马上拿起自己的东西毫不留恋地跑了。她动作快得我都来不及反应。
我看向顾长卿。
顾长卿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推了推眼镜，淡淡说：“以后少和唐小姐说起过去的事。”
我愣住。
顾长卿却抿紧薄唇不往下说了。
他拿起病床旁的苹果慢慢削了起来。
我无事可做只能看着他做事。
顾长卿的手很好看，十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阳光一照，他的手指像是日光下舒展的莲花。
我看得呆了。
今天的顾长卿穿着一件随意的白衬衫，下身是修长的西裤。
他的领口微开，阳光透过窗棂打在微开的领口，一片明晃晃的玉样肌肤……
我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顾长卿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对我的异样没察觉。
小小的苹果在他手中转了几圈后果皮就掉在了地上，我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颗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