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阳光撒下,却终究被那一抹黑云掩盖,天空逐渐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正歌殿外,女子一袭粉红色的华衣裹身,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露出白皙的颈脖。
淅淅沥沥的雨滴,撒在她白皙的面庞,巴掌大的瓜子脸。
那女子就一直站在殿外,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一语不发。
就那样站着,似是在赌气。
只见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步一步走近,走在那条台阶上,看着眼前的女子。
神色严肃的伸出了油纸伞替她挡着。
“念初!”
许是走得近,她便越发肆无忌惮。
“你不是怨我吗?”她有些冷漠的问道。
风噬痕默默无奈。
“是,我是怪你不该告诉她真相,可是如今说了就说了,你也不要再计较了。”
她更加愤怒了。
“是,我不该计较,不该计较为什么自从她出现后你就变了,不顾魔界只为她,不顾我也只为她。”她原本以为自已在他心目中算重要,可是都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打破了,可她怎么没有想到,当日被幻想冲昏了头脑,没有注意到,在雪域他去追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念初你……正道与我有仇,何况汐栩她是我的女人,不管我有没有失忆。”
恍若有一道雷,击中破碎了那些幻想。
她有些无措。
“你还不知道吗?当初你为何失忆,就是亲手封印记忆将她忘记,疾风都跟我说了,可是那我呢?那我算什么……”
风噬痕有些不解。
“念初你怎么了?”
她无缘无故就落下了一滴眼泪,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只是她一直在自已骗自已。
她匆忙的抹去泪珠,沉声回道。
“没事!”一袭淡粉色的衣裙,褰帘裙摆,转身而去,细雨淋湿了前路。
两旁的宫女路过她的身侧,微微弯腰行礼道。
“参见圣女!”
风噬痕静静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疾风说她一直站在殿外,他便知昨日他的话说的重了些。
许是太过担忧她,忽视了念初。
疾风匆忙的步俗,匆匆往下走去,来到他身旁弯腰拱手道。
“王,凌汐栩醒了。”
风噬痕微微皱起眉头,疑声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太不顾及念初了。”
疾风淡淡一笑,弯腰回道。
“王,你未免太过多虑了,封她为圣女,不就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也许她只是一时不能理解王,或忘记了她自已的身份,忘记了自已的正在动不该动的心思。”
风噬痕微微不悦。
“她的身份?”仿佛是在说,你也敢嘲讽她的身份……
疾风却不害怕。
“那就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风噬痕却置之不理,冷哼一声。
“这也是你能说的?”
疾风却不惧,但却依旧是那样弯腰的弧度,不卑不亢。
“那就是王还没有发现。”
好似一刻静止了时间,雨滴落下的形状那样分明,世界在他们眼中呈那样的形状,一瞬静止,重新回度。
“疾风!我希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疾风没有退让。
“我希望你知道,你既然已经选择,那么就要撇清关系,不要让你爱的,爱你的都受伤。”
他没想过,一向对于他唯命是从的疾风,在这件事情上却如此决绝。
而疾风知道,一旦他有丝毫的不妥,有那么一丝心软,没有表明立场。那么,将会使局面变得尴尬,而她好不容易再回到他身边,他绝不能让她再度死心。
风噬痕凝视了他片刻,凉风习习,吹起他两鬓间的墨发,明眸如星,深邃难以忘穿,犹如茫茫星河里的黑曜石,又闪闪发光。
朝阳殿内。
海棠花初开,淡淡的粉色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后殿的花园里,想必他当初布置这,也是别有心裁。
但淅淅沥沥的雨却打湿了一旁,一朵妖艳的海棠。一阵风来,那朵海棠花竟迎风折腰。红的那样彻底,红的鲜艳,但仔细望,这一株同那边几株,似是不一样。
一阵清风,伴随着那清爽的雨滴,洒在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感觉,那花园里,混合的香味,指尖上似有似无的东西,在缓缓旋转着。
她闭上双眼,不经意间就想到了十年前。
叶卿总是会一直守在她身旁,而经过那一次,那一次不小心摔碎了戒指,她同他的相处中,始终觉得有隔阂。她知道是自已不小心,她知道这么多年他的守护,是为了什么,可是她不愿意说破,只是自私的想,他依旧会在她身边,像朋友一样,无助之时,给她一抹阳光。
可如今呢……
一滴水珠,忽地溅在她的脸颊,心一阵抖,她忽地就睁开了双眼,看着那阴沉的天空,不停落下的细雨,感觉心像是被揪了起来,前所未有的,难过与愧疚。
眼眶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她无助的抱着自已缓缓蹲下身。
一袭浅色的翠烟衫,三千青丝轻轻挽起,外披白纱笼罩着身躯,衬托着那清晰的锁骨和那白皙的颈脖。
眉心的凤印若隐若现,仿佛是一直火红的凤在天空中翱翔。
她不禁失声痛哭,终究是她耽误了他的一生,甚至现在还自私的不想回去。
雨越下越大,隐隐有雷公哼鸣的声音。
远处一人带着找寻的目光,忽地停滞在那一道长廊上,停顿了须臾,似是确定了,匆忙来到她的面前。
只见一道阴霾,挡住了她的光线,她蹲在长廊的出口处,雨滴溅湿了她的衣衫,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目去望。
风噬痕撑着油纸伞,站在她面前,褰帘衣襟,一袭降紫色的袍子,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
凌汐栩忽地起身就抱住了他,失声痛哭着。人生的路有很多,而感慨也不知道是哪一刻忽然就开始了,过往种种的悔恨,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生生的揪着她的心。
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于是再度问起。
“叶卿…叶卿,是真的去了吗?”
风噬痕从一开始的惊愕,慢慢转变为笑意。
“应该还没有,冷殇傲将他救下了。”
凌汐栩由悲转为喜,不再哭泣,而是抬眼望着他。
“真的吗?那你快带我去见他……”
风噬痕有些无奈道。
“我若是说,我也不确定,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那你是不是又要杀我?”
凌汐栩躲在他的怀里嗔怒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随即又严肃道。“但叶卿,陪在我身边十几年,真的很重要,如果可以,你一定要救他。”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在她眼底看到了恳求。他从见到她的时候,那一抹淡淡的清冷,那一抹高傲。从来她的表情只有两种,跟你好的时候,是正常的邻家女孩,还有一种就是从头到尾的冷漠脸,清冷的看不出任何东西,冷漠的让你怀疑人生。
许是那掩盖的法术太久了,可能失效了。他才注意到她额头上显眼的凤印。
他忍不住用手去触摸,疑声问道。
“你这是?”
她用自已的手在碰了碰。
“哦,这是凤灵,天邪是神器所留下的印记。”
她淡淡一笑,深刻的映在他的心底,如果命运注定会让他们遇见,注定了这些坎坷,而再一次的遇见,让他觉得幸运,也许是命运给予他们唯一的恩赐。
可是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已手里的,都是因果循环。
若不曾伤,又怎么会去忘记,若不曾得知真相,若她不爱,又不曾执着,又怎会再次相遇……
世间路,又岂是一两句可以道明,唯愿如此,牢记最初夙愿,一直走下去。
雨一直蔓延至深夜,雷火轰鸣,梦魇正在悄然无息的扩散。
识海中那道酷似自已的身影,再度出现,依旧是像那时的狰狞,识海的上方掀起巨浪。
今晚本应是月圆之夜,却被大雨替代。
识海的上空却不再是那道明媚的太阳,而是那一个圆圆的月光,周遭是无尽的黑暗,识海上波涛汹涌,那一弯月影,随波逐浪。
那一道身影,满身红光,站在风噬痕的神识面前,举着凰逆剑道。
“你还忘记了她,当真是残忍啊,我比你还不及万分之一,亲人之仇,不报,反而去忘记记忆,难道这一切你都忘记了,这一切的耻辱你都忘记了,当初可是你把我放出来的,当初可是你被逼无奈要成魔的,怎么样煞气入体的滋味可好,要不要我代替你去承受?”
那道影子,那道心魔,就是邪神的幻影,一心一意想夺取他的身躯,可是奇怪的是,他只忘记了关于她的片段,难道,真的是,真的是他自已要忘了她……
“你是不是也在质疑。没错,我目睹了所有场景,就是你自已要去忘记她的,你看你懦不懦弱?连感情都无法面对,需要忘川水来帮助你,而她必须在忘川河边等,等你那一缕记忆归来之时,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五十年,也许是一百年……”
风噬痕沉声吼道。
“你住口!你胡说,我们那么相爱,你不过是一道魂魄,强行住入我的体内,今日我便要你死。”
凰逆剑一瞬出鞘,两道凰灵腾空而来,照亮虚空中那无尽的黑。
除了两人的瞳孔不一样,其他几乎一摸一样,连招式都一摸一样,所有灵力堆积这用尽全力的一击,两人纷纷向后倒退,扬起了一地的灰尘。
“哼,就凭你,你这一身的修为还是我给的,我们的星辰早在多年前就融为了一体,就凭你也想逆行天命?”
雷电闪烁,天空忽地惊现诡异的红,阴沉的光照耀大地,连识海逐渐都变成了红色,红色的液体缓缓激荡。
令人心生颤栗。
“你难道忘记了,忘记了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忘记了百里俊尧是怎么死的。忘记了,她是如何不相信你的,忘记了她是如何剑端刺向你的心口的……”百里痕的话语犹如符咒,不停的响在他的耳畔,刺激着他的神经,逼迫他想起被封印的记忆。
识海激荡,混杂的声音交织着,有大殿上那人的声音,曾说她一剑刺入他的胸口,有过去了十年的记忆,百里俊尧在他面前死去,三十几年前他的母亲以及青云,还有他为什么会成魔……
一朝朝一幕幕,她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他闭着双眼,似是想要抹去,手扶着额头痛苦的挣扎着。
片刻后,他再度睁眼,已然是被煞气占领了,血红的眼眶,犹如一头嗜血的狼,正在盯着眼前虚无缥缈的人。
“哈哈哈哈!要的就是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入魔,比你那谦谦君子的样子好看多了,这世间注定会是你的,也注定会是我的。”那野心荡漾在识海的空间里,天地为之震荡,可惜,不是他的命!
一道惊雷带着红光,在识海上方,妖冶的撕裂了那远方的天际。
他周围的黑气逐渐越来越升腾,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凰逆剑再不见最初的金光闪闪,取而代之的是那无尽的红光,和红光表面附着的邪气,黑气四溢,压在大地的头顶。
一道剑气劈去,那邪神的魂魄归于原处,被死死压下,一时半会儿,无法抽出灵魂。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邪神又如何,不还是得听宿命的安排,归了星命。
寄存在他的体内,想要激发出他的煞气,乱了他的心神,趁机占领他的身躯,然而这一切都算错了,他才是真正的大陆之主。
正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但只能封印于识海,他知道自已若缺了这一缕魂魄,亦会灵力散尽而亡。
只是此刻,那梦魇似是还没有结束,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躯却不能为他所控制。
他在识海中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身躯,亦是红光散溢,黑气腾腾。
胸口好似被烈火灼烧,仇恨的火焰再度燃起,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要吞噬了他的理智。
邪神魂魄,不是才封印过吗?
红光乍现,头痛欲裂
这一刻,他才发现,应是那久久没有到来的煞气,似乎又再度发作了,而时间是半月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