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渐渐越来越多人,各大长老也渐渐闻讯而来,几乎整个云家都到场了。
几只乌鸦于屋顶上鸣叫着,扑腾着翅膀。雄鹰也在蓝天展翅高翔,几声长鸣,诉说那沉重的未来。
一瞬之间,剑与剑擦出火花。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整个擂台。
家主坐在远处微微皱眉,众人也是一阵哗然,这竟是中级圣器。
不用任何别的手段就这样较量着,即使家族把最好的资源给了他,他也只拥有一把下品灵器。
转眼已占了下风,本来等级之间就是碾压,兵器也让人占了上风。
风噬痕几人,看着场内,眼底划过一丝欣喜。
远处一个玄色衣袍的中年人,一脸阴翳的看着场内的打斗,眼底又沉浮着些许担心,些许不安。
只见场内尘土飞扬,忽地风卷散去了薄雾,一个巨大的血印从胸口到腹部,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
那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沉思了片刻,眼底划过一丝决绝。
只见家主吩咐了旁边的人。
“看见云傲长老,无论派多少家兵都要控制住他,这是死命令。”
“是。所有家兵跟我来。”
忽地,玄色衣袍的老者一瞬移到了高楼之上。
感觉神识一阵波动。
“俊尧是不是有人在催动神识?”
“必须要找到那人没时间了。”
只见场内云霄正腾空要完成最后一击。
百里俊尧看见楼房上,正有人施法,那尖利的长剑,发着紫光,正在悄悄凝聚灵力,欲发挥出那最强大的威力。
“在那!”百里俊尧大喝。
上官玄策要拉着凌汐栩到处看看,比试一半的时候两人已经不在了,此刻正在场外拨开人群往里走。
百里俊尧往上奔去,风噬痕神识化刃,希望能阻止。
那一刻,一丝绝望爬上云贺的眼中。
但云霄却感觉好像有什么锁定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却不想想那么多了,他要明正言顺的杀了他。
那一瞬,所有光华褪去,一道鲜血撒在擂台上,云霄于空中落下,眼底是快意,是狠意,亦或……
百里俊尧已经飞到了云傲所在的屋顶上,与练武场遥相对,边走边祭出长剑,红光撒在那一片屋顶上,却在仅仅一步之遥时,那把长剑带着凌厉的紫光顺势而下,百里俊尧微微愣住,风噬痕的神识之刃正在飞往那人,一瞬之间穿过了胸口,那中年男子尚存一丝气息。
那一瞬,云霄察觉了头顶身后凌厉的剑势。
那一瞬,凌汐栩带着惊恐的眼神起身飞去。
那一瞬,家主那有些苍老的面容上有许多情绪是惊讶、痛悔、还是祈祷。
那一瞬,为人父的云傲,用尽他最后一口气,神识化作刀刃飞向那凶手。
那一瞬,百里俊尧和风噬痕都本能的转过身,注视着擂台上的身影。
那一瞬,静止在了那一瞬。
云霄提起叱天剑奋起反抗,挡在身前,锋利的剑端刺着叱天剑的剑身,发出尖锐的声音,火星四射。云霄不停倒退,忽地停下脚步,左手带动灵力,顶住剑身。所有光华一瞬泻落,云霄用尽所有力气弹开了紫剑,那微微颤抖的手,捂住了胸口,一丝鲜血沁出嘴角,叱天剑插地让他不必狼狈的倒下,只是剑身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口子,叱天已然残了。
几人面色大喜,凌汐栩就要走上擂台。
只见他突然身躯一震,白色的光刃于无形间穿过胸口,口中喷洒的鲜血渐渐将他四周映成了一片血湖,云霄手中握着插在擂台上的叱天剑,双膝一瞬跪地,头逐渐垂了下去。
站在擂台上的凌汐栩有些无措。
忽地,转过身抱住上官玄策,以身挡住擂台上的血腥,泪不停落。
上官玄策一直不作声,只是那无声的眼泪,正冲刷着他那稚嫩的面庞。
风噬痕与百里俊尧徐徐落下地面。
那一瞬,原本眼底的欣喜转变成了惊诧
风噬痕影疾奔向擂台中央,他不信,他不信。
一瞬间,闪到他面前,双膝跪地在他面前吼道。
“云霄,你起来啊。你起来啊!”风噬痕大声的呼喊,双手欲将他扶起,只是为何这般沉重,怎么动摇都如木偶一般,一种无助感涌上心头,看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眸,渐渐再感受不到的灵力,他颤抖的双手,贴了贴他的脉搏。闭眼仰天,感受这世界的静谧与悲哀。两行清泪划过面颊,似是也在无形中接受了这个事实,轻轻的用手帮他蒙上了双眼。
忽地化作斑斑点点的细影,成了一点一滴的碎片,随着光亮,飞往空中,消散于天地间。再不见了往日那个心字成灰,却还在坚持的少年,再不见了那晚破庙寺中,那个宽容的少年。再不见了他的理解,他的笑容,他的兄弟,他承诺一起走下去的路。
他上前抱住了痛哭的凌汐栩。
“汐栩!你带着策儿先回去,他毕竟还是孩子。”他也不想让她看见他血腥杀戮的一幕。
凌汐栩默默的点了点头。
“云家家主何在?”
家主一瞬间似是颓败了很多,这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如果自已不那么重视资质的话,或许就不会酿成今日的悲剧,如果他能在他被下毒之后惩罚云贺,会不会不一样,如果他在比试时能出手援助,会不会他就不起了离家的心思,或许他早就忘了,他毕竟还是他的孩儿啊。
“在。”只见他迈着步伐前进。
众人都有些不解,不过是死了昔日的一个废物吗?这家主是怎么了?这么还会如此的姿态。
“原本是正常的比试,只是不要求点到为止,如今你云家杀了我的兄弟,这笔账如何算!”风噬痕几乎是吼出来的,那通红的眼角,仿佛在诉说他内心滔天的杀意。
众人皆是不屑一笑。
只见那云家家主双膝跪下,在家族的覆灭之间,这点尊严显得微不足道。
“如今那父子已死,就算是给云霄偿了命,还请少侠别再计较,放过云家。”
众人都觉得,这家主今天准是烧糊涂了。
忽地天空乌云密布,犹如他当日在纸上晕开的一层墨,如今那纸已破,雨斜斜的往下落。
那血湖逐渐被雨水晕开,擂台上犹如是红色的小溪。黑压压的天空下淡红色的擂台哗哗流着血水,分不清是云霄还是云贺的,逐渐融为一体,仿佛映着年少时两人一起玩耍,无忧无虑的笑脸,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呵,我若是不愿呢?”风噬痕冷冷的说道。
“请少侠能留有一丝人性。”
“哈哈哈!风噬痕仰天长笑,让百里俊尧心里猛的一颤,瞳孔微缩,狭长的狐狸眼眯起,好似做了一个决定,“如若今日他要杀了所有人我便陪着他。”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人性?是家族的践踏,是家族的抛弃,是你父亲的不闻不问,亦或是像现在这样,他有什么错,连比试都是公平对决,他大可让我们帮他就会有一百种死法等着云贺,可他没有,他知道自已是个男人,而你呢?不仅纵容别人行凶,而且更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风噬痕语言犀利的说道。接着又转身,那锋利的眼眸将剑端指向了云家的每一个人。
“你们呢?还有谁记得最初那个少年,意气风发的云霄,被你们奉为天才。而在被别人下毒封了经脉之后,能踩一脚的就踩一脚,无限的谩骂,能踹一脚的也绝不含糊。没有人生来就是天才,所以你们全部都该死。”
“求你放过我们家族的年轻子弟吧。”那人在脚下祈求着,雨水浇灌着那愈发愤怒的心。
只是回来报个仇,风噬痕认为再简单不过的事。他们还约定好了一起去苍云山,约定好了以后的路一起走下去,约好了……
少年的明眸皓齿依旧在眼前,只是他再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有任何情绪,他的一生永远停在了哪里——停在了那一刻。
“云霄!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漫天的大雨仿佛就是他无处发泄的眼泪。
“我不会杀你,我想他也不愿。我要你看着你经营的家族衰败,看着你家族的人全都死绝。”
凌蓝剑出鞘,晶莹的水珠滴在银亮的剑端上。
影疾奔走之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一人的颈脖,雨滴伴随着鲜血淋在银亮的剑端,缓缓落下。
那家主微微站起。
闭着眼道。
“集合所有家兵,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年轻子弟。”
那一日天地肃杀,血与水混杂,在青石板上,形成一个个浅浅的血池,手起刀落,一次又一次,那些鲜活生命被剥夺。而风噬痕犹如机器被杀戮覆盖,他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们。
眼底被血色掩盖,那封印蠢蠢欲动,那一日的地狱境域好像又重新浮现。周遭全都是尸首,血红的一片。
红光映着云府的上空,有睿者看到这景象,便道:这云城终究是要变天了。
百里俊尧看着风噬痕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云家家主停滞青云境多年,多少也有点底子,一道光将迎面而来,百里俊尧一直到手持剑挡住,另一只手催动灵力向那人扑去。
一个年轻子弟壮着胆子,将刀劈去风噬痕的背脊,风噬痕知道但却无力阻止,因为前面有一个人正死死缠住他,即使他满身伤痕,即使他已经没有了兵刃,他仍扑向风噬痕的凌蓝剑,用身躯缠住他的脚步。
“呀啊。”风噬痕抽出凌蓝剑,那剑气伴随着灵力,在他的腹部开了一个豁大的口子,内脏流了一地。
但风噬痕已然被血腥蒙住了双眼,见这种惨状,眼里毫无情绪。
微微转身,看着那个划了自已一刀有些颤颤巍巍的少年,他犹如看着地狱使者向他走来,那样慌张,那样绝望,那样无助的后退着跌坐在那血土里。
犹如暗夜里杀戮的血色,风噬痕手持凌蓝剑,那红瞳犹如嗜血的豺狼,正盯着自已的猎物。
忽地风噬痕感觉自已的腿走不动了。
“弟弟快走。”那少年于惊恐中爬起来。
“嗯?”风噬痕头也没回,凌蓝剑蒙上了丝丝血色,一声脆响,少年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孔飞翔天际,血洒漫天。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在那少年惊恐的面容下生了根。
他也在想为什么他的哥哥待他那般好,他从来都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的泪划过脸颊,与天地间融为一起。睁开眼是滔天的恨意,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少年随处捡起一把剑,血水混合在剑上,随着那坚韧的举起,渐渐形成明亮的剑端。
风噬痕看着眼前的少年一阵恍惚。
即使双手战栗,他依然抬着那仇视的双眼,将剑端举起,举到他眼前,而他身高只到了风噬痕的胸部。
或许有点可笑,但风噬痕好像觉得有什么要苏醒,他或许不应该杀了所有人,他应该杀了长老会的一群糟老头,不应该迁怒于这些稚嫩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手持一把剑就要刺向风噬痕的胸口,风噬痕的思绪恍若飘去了很远,那双红瞳正在一丝一丝恢复着人性。
“当!”百里俊尧手中的剑,打飞了少年手中的剑,少年倒退了几步,托着震的发麻的手。
眸子里充斥着恨意,少年紧握起双拳,盯着眼前的这个不素之客。
百里俊尧欲将他杀了,风噬痕的眼眸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看见周围的一切有些惊诧,制止了百里俊尧道。
“我们回去吧。”
“放虎归山,你确定?”
“走吧,我累了。”
良久后少年一下跪在风雨中,对着那个无头尸拜了三拜,再扬起头,雨水划过那决绝的面庞,紧握的双拳,恨意澎湃的眸子,杀戮何时能了。
经过这一番杀戮,活下的不过十几人,还不到二十人。
大雨冲刷着这一切,云家家主重伤跌坐在血水里,眼睛黯淡无神,淡淡的划过那剩下的十几人,云府终究在他的手中没落了,云家终究是没了,从此在云城便无有立足之地了,任何人都可以踩一脚,任何人一口吐沫就能淹了整个云家,他看着旁边锋利的剑刃,紧紧拿起,良久之后却又无力的放下了。死有何难,活着需要勇气。那一刻,他乌黑的发丝,化作一片银白。
第二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几人去往宁安小城。宁安城坐落在青山脚下,风噬痕带着云霄的遗物,一步一步踏回他曾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风噬痕让百里俊尧,带着凌汐栩与上官玄策先行御剑上山。他也许久未闻到这气息了,曾记去年初春时,淅淅的小雨间,少年最初的轮廓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毅,锋利,亦或是遗失了最初的单纯与善良。湿漉漉的地面、郁郁葱葱的树林、高峻的山峰、薄薄的烟雨,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无有无虑的少年。又看见了,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记得懵懂时下山,转眼已几月有余,究竟是好的多,还是坏的更多。风噬痕想到当日云门的场景,不由得心一惊一颤。
难道他的心里就这么多杀戮,为什么…究竟是怎么了…他本不该沦落至此。
究竟变了太多,就像这青山,也变了很多,就像云…逝去的时间逝去的人,何苦要想那么多,不如好好珍惜眼前。
恍若一年前,少年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