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发阴森,她缓缓向前走去,慢慢向他靠近,忽地停住脚步,看着他漆黑的背影,一度无声。站在长殿内,望着那隐隐透过的月光,无意望去,那一眼红光……在天地间,所有的光华汇聚的光线里,甚是凌厉,令人惊叹。
他始终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她却是实在受不了这一种寂静,沉声道。
“我……我那一日,着实是气昏了头,便不想听你解释,也扔了宫令……”她其实是觉得自已不能胜任,也为了拒绝他,因为要去北疆生死未卜,所以如此说,可是眼下这个情形,很显然她不能那样说。
“后日我便要去天境海了,苍云便交给你了,只是我临走时,能否再借掌门宫令一用,还他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
叶卿没有转过身,原本跳动的心脏,却骤然停止,原来还是来要掌门宫令的……
怒火中烧,他忽地转身,一袭黑衣与明暗交杂融为一体,蓦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拽到自已的眼前,眸子里迸发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给吞没了,只听他低吼道。
“凌汐栩!你是不是觉得我怎样都不重要,那你如今还来干什么!
你那种施舍,我要了便是。不是不想同我有纠葛吗?不是从一开始就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吗?
凌汐栩!十五年了,你没有心吗?”他激动的通红的双目,钳住她的双臂,看着她的沉默,却还是败下阵来,默默放开了她的手臂,眼底莫名又腾起一道火。
“为什么?我始终不是你眼前,你心里的那个人,他在时不是,他不在时也不是。”凌汐栩微微呆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执念如此之深。他对上她清明的双目的那一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平复了心情,眼神中燃起了丝丝期待。又缓缓平静语气放轻,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沉声道。“最后听我一次好吗?别去了。”
凌汐栩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恍若走火入魔。
便深觉,不能出言刺激。
可她又不可能会答应,只能默默的跳过了。
“那宫令在哪?”
叶卿的双目有些恐怖,那里面隐约的露出黑光,只是留守的弟子,可能都无法得知宫令何处。
而唯一可能他收起来了。
他放开了她,转身用极其冷酷的声音说道。
“不是你不要了吗?如今若是求我……”他的眼中明暗交杂,语后又歇。
她蓦然抬眼望去,他背影挺拔而又黑暗。
那一刻,她心底紧紧一抽,仿佛又在那一刻,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一瞬空白。
如今他们也需要走到这一步吗?她记得……她都记得……他曾对她的好……
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便心生恨意吗?她不信,他对于自已的感觉,根本不像……她也根本承担不起,如今这一切又都因自已而起,那十几年的光阴,十几年的情谊。
那十几年的深刻情谊,他了解她,她却没有时间好好了解他……
这一切便当是自已错了……
她撇清了那抹哽咽,眼泪于黑暗中,无声落下。
“好……”她除此之外,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她的声音冷而决绝,仿佛是她一生从未有过的,压抑了多少……仿佛是这一生亏欠的……这一生骄傲的……
三月桃花纷扬,从她眼前掠过,过往幕幕,一如飞沙,碾碎流逝于手掌。
直到那深深震魂的声响,回震大殿。
叶卿背影一怔,木然回望,他似是也没有想到,她二话不说便跪下了,可他眼中的愤怒与沉痛交杂,仿佛暴风雨的前夜,疯狂肆意,他冷声质问道。
“到底是谁?又能让你做到这种地步?”看着她漠然的侧颜,依旧挺拔的身姿,全身泛着冷意,便只剩下沉痛与那如深海一般的瞳孔,深深的情绪。
“不就是宫令吗?我给你就是了。”
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宫令便回到她手中,她自始便未望过他,此刻微微侧目,看着一旁那个曾经温润的男子。
薄唇轻启,仿佛又带着这一世的决绝。
“我这一生!这一跪!便是十几年的情分!再不亏不欠!”一字一句,一字一顿,一花一世界从此再不亏欠,不算情谊。
叶卿微微垂去了目光,不再去望,那让人窒息的冷漠,那一字一句,一音一语,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伤的人体无完肤。
她缓缓起身,扬起面颊,冷声道。
“就当是我负了你,多谢你那十几年来,对我不离不弃,无论阴雨,无论天晴,无论我如何冷漠,就当是我受不起,自此两断……”
叶卿微微看着她,目光有些无神。
她决然转身,望着殿外天空黑的令人心生恐惧,再度启声。
“对了,掌门之位你若要,便自已夺,宫令不适合你……”
她这哪里是说亏欠了自已,只怕她心底从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已然划清了界限。
可是他不甘心……她声声说着,仿佛能让人麻木了……
她轻起脚步,衣诀轻帘,他恍然醒悟一般,像害怕失去一般,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眉目轻动,手中微微出力挣扎,面无表情道。
“放开……”
叶卿还是不肯放,她的眉目间已然没有了耐心,丝丝烦躁涌上她的眉目。
他依旧无言,妄图留住她。
“天境海凶险……你……”
她挣扎不断,眼底划过一抹狠厉,意念轻动,天邪跃入掌心。
手臂微动,天邪的青芒,照的长殿愈发亮堂,那抹决绝在空气里,荡漾刺痛着……
手起刀落,那抹剑光,划过半空,扬出一道弧度。
他被那剑气逼的一阵后退,他猜到她要出手,却没有想到她如此决绝。
那一道裙角,在两人拉扯的身后,伴随着一阵“刺啦”的声音,那剑风的扬起,飘在半空中,悠悠扬扬,缓缓坠落。
犹如无可所依的纯洁,最后却还是跌落到了尘埃。
只是那一道冷冷的声音,久久响彻这个世界。
“看到了吗?人如此衣,从此两相断。”
她的身影掠过他的眼前,恍若从此天涯海角,不再踏入有关两人之间的路。
风凄,萧索,无尽的黑暗,淹没无尽的沉默,而远在心门外的,是那刺骨的冰冷,在心门里的,是不会放弃坚守的冷漠。
强求不得,他终究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而她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了断这场绝不可能有回应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