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光映上那一层厚厚的冰,那偌大而又空旷的宫殿,只留下了鸢雪一人,那孤单的身影,一袭白色的长裙,拖在冰面上。
一盏灯火,将整个冰宫映的通透,映在鸢雪的眸子里,那泛着微光的双眼里,却仍有回忆在泛滥着。
鸢雪看着风噬痕越走越远的身影,心底有声音在虚空中回荡着。
之所以会选他,是因为自已会因为他,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那人的身影。在幻境中他忽然打破黑暗的那一刹那,鸢雪恍若看到了他的身影。曾经是那么刻骨铭心,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却愈渐模糊。
“执念啊!执念!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该放下了,该放下了。哈哈!”
她动情的缓缓说道,像一个疯子一样,也许这是几百年来,是她第一次容忍自已这样任性,鸢雪边笑着眼泪边流淌着。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钟鸣九十五声,九五之尊,也就是妖界的王,早就驾崩了,而他是一个薄情之人,也许早就忘记了她。
而她又何苦为难呢?
世间的一切,那么美好,不过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命定的罢了,终究不是掌握在自已的手中。
妖界层层叠叠的贵宾客房内。
阳光静静朦胧着她的侧颜,凌汐栩静静站在长廊内,遥望九霄之上的太阳,那样刺眼的光晕散开在视线里,但她还是想这样看着,似是多日未感受那生存的气息,纤纤细指微微遮挡。
风噬痕的身影匆忙往里走去,忽地听见一个温柔而又清脆的声音。
“痕!”声音极细极小,但他还是蓦然的停住了脚步,朝那边望去。
只见一女子,一袭白色睡衣,薄的让他心惊,他匆忙走上前,有些责怪的意味道。
“你怎么出来了?还穿的这样少!”
“没事的,都好了。”她静静的环住他的腰,感受着那温热,她不是没感觉到,当日他拿性命作为抵押,有人如此夫复何求。
“嗯!”他的下颚抵住了她的额头,紧了紧自已的双臂,须臾的气息晕开的很近,很近,是很有安全感的证明。
“一切都还好好的,我们次日便回去吧。”他温柔的语气,撒在她的心里,只是两人就这样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你的身体没事吧!”许是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休息了几天,都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的心底忽地泛起了一种心酸,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他只能静静停留着,静静用时间去证明这一切。
他抱着那瘦弱的肩膀,那能在风雨中不动摇的身躯,竟那样娇小。
不想去想她以前所受的苦,或许正如那鸢雪所说的,好好珍惜现在。
或许他们太年轻,就太害怕受伤,遇到一些事情,就太过慌张了。
许久,他的目光里似是隐藏了什么,他放开了她,双手扶着她的胳膊,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轻声说道。
“你先回屋更衣吧!回头好跟无心辞行。叶卿他们也多日未见你了,你总不能这样去见他吧!”他缓缓的陈列出理由,凌汐栩低头许是思索了须臾,抬起灵动的眸子,看向他,四目相对,她莞尔一笑,轻声应道。
“嗯!”
不一会儿,凌汐栩的身影就消逝在长廊,两道细微的咯吱声落在耳畔,风噬痕抬起脚步朝院门前走去。
转角处,一棵松树挡住了视线,忽地就冲出一道身影,匆忙的行走着,看见眼前的人蓦然停住了脚步。
两人的目光相视了许久,暮尘似是要掠过他的身影,往里走去,风噬痕伸出长臂将他拦住。
两人的目光相对,火星四射。狂风蓦然吹起,须臾的衣诀翩翩,墨发轻扬。
暮尘望着他缓缓道。
“让开!”
风噬痕将手放下了,漫不经心的说道。
“如果你要去找她的话,请随意。”
不等他的话落音,暮尘急匆匆的身影就往里走去,风噬痕向眼前的那道身影走去,缓缓说道。
“我可是要提醒你,你和她只能做朋友,莫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会一直是站在她身边的人。”
暮尘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他,嘴角扬起一丝轻讽。
“哦?那你就好好站着吧!若是我喜欢,那必定会是我的。”他坚决的说着,头也不回的朝院内走去。
“随你。”风噬痕静静看着那道背影,淡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反而他觉得自已并没有多害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也许这样,他才能对她更好,是自已的终究会是自己的,时间能够检验这一切。
他不知道是自信还是自负,但他也不能够阻断她和别人之间的往来,那样岂不是太自私了。如果他不能够给她最好的,那就让她自己选择,即使可能不会选择一无所有的自已。
他默默转身离去。
时间依然在流逝着,他们几人一起行走在妖界,不知内幕的不时投来怪异的目光,纷纷指指点点,好像他们是在看猴戏。
几人原本有说有笑,忽然一瞬就凝固了,气氛骤冷。
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富家子弟的男子,一身华服,痞里痞气的走在长街之上,身后跟了几个随从。这似乎,同人界没有什么分别。
几人依旧在行走中,眼看距离不到十丈,他们似是也注意到了这群“外来者”。似是财气横粗的模样,朝风噬痕几人走去。他们见是妖界中人,不想生事,便要避开,谁知一道声音扬在长街之上,让几人蓦然停住了脚步。
“拦住他们!”十几个随从,将他们的去路拦住了,他们不是怕,而是再过一日便要离去了,不想再多生事端,但如今这架势怕是避无可避。
“我们本无心冒犯,还请谅解。”一向不是特别好脾气的风噬痕,此刻也识大体,拱手赔罪。
凌汐栩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他的改变的确很大,从不问世事,到这个大陆江湖里的大染缸,在一张白纸上晕染开浓墨重彩,即使有一些不好的,也渐渐开始改善。但他似乎不是最初那样的纯,但自已喜欢的是他,便要接纳他的一切,不是吗?
凌汐栩看着他的侧脸,轻轻扬起了嘴角。
“哼!无心冒犯?你们人族到我们这里,必定有所图谋。还拦住本少的去路你们给我上。”那人话刚落音,随从们就要挥起手中的武器。
“都给我住手!”凌汐栩的清冷响亮的声音蓦然腾起,她缓缓走上前,之前一直被叶卿、风噬痕和冷殇傲挡在了后面所以没有人注意,此刻大街之上的人全都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姿色倾城的女子。
三千青丝随风轻轻扬起,女子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情绪,周身是难以忽略的气势。
那纨绔子弟,忽地两眼冒光的走近,带着一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着面前恍若仙子落入凡尘的女子。
风噬痕看在眼里却是不能再忍了,他忽地提起脚步,挡在她的身前,扬声道。
“我们本无意冒犯,你若非要挑起事端,那我们也奉陪到底!”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的扬在闹市之上,引得更多的妖族子民观望。
“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这妖界现在有半壁江山,都握在我爹的手中。我要只要轻轻动动手指,你们谁也别想出了妖界。”那纨绔少年很骄傲的说道。
风噬痕静静的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的窃窃私语,都落入到他的耳中。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民众更多的是畏惧,他们平时也没少欺压民众,怎么如今换了一个对象,都是一副麻木不仁,幸灾乐祸的模样。
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这件事势必要造成较大的影响,但秘法已经拿到手了,他们还需要担心什么。
“管你爹是谁!好狗还不挡道呢!”冷殇傲还有些稚嫩的声音,站在风噬痕身边大声道。
“你们…你们这群人类!来人都给我上!”只见那纨绔少年,怒声吼道。
风噬痕望了他一下,觉得不过是没长大的孩子,空有一副及冠之年的模样。
“你们都别动,让我来。”风噬痕清冷而又孤傲的声音伴着那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弧度,似是一种嘲笑。
周围的人皆是不屑,民众嗤笑,纷纷质疑道。就他一人怎么可能打那么多人?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一道淡蓝色的光和一道黑影,在那些人的中间萦绕了一圈。几息之间,除了发号施令的那个少年,所有人的衣物忽地一瞬落地。那场面很壮观,场外的人群,以为人族会遭到欺负,如今看到了这个场面,嘴巴都张成了巨大的椭圆形,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风噬痕影疾一瞬奔回到凌汐栩的身前,他用掌心蒙住了她的双眼,柔声道。
“背过去,别回头。”凌汐栩看看周围人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乖乖的转身了,却瞥见后面的木青云,淡定的目光,不禁让她有些狐疑。
冷冽的寒风还未褪去,那些人慌乱的颤抖着,用那破碎的衣物遮住重要的部位,慌忙问道。
“少爷,咱这撤还是不撤啊!”那位随从的脸色是要多苍白有多苍白,在寒风中抖动着。
忽地蜕变回了圆形,是一只小小的耗子,顿时整个街道,轰然大笑。
那位纨绔少年,面红耳赤,自知颜面丢尽,甩袖愤然离去了。
“好!好!”人群中忽地腾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走吧!”几人似是很低调,不予理会,径直的走出了包围圈。
青石板上,那庄严的街道,是通往那威严的长宫。
几人漫步在那街道上,风噬痕扶着凌汐栩的肩膀,寒风阵阵,似是没有预兆的入了冬。许是怕她的身子还虚着,他帘起披风,为她遮挡。凌汐栩微微惊讶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那双手,目光划向身旁的人,两人相视了一会儿,她莞尔一笑,他亦扬起了嘴角,风华绝代。
站在身后的木青云,眼底深深压抑着什么,忽地加快脚步,走在了最前面。
虽说上午已经见过了暮尘,但因为礼仪,他们理应当面道别,还要向无心道别。
那漫长的道路上,遥望而去是一座巍峨的宫殿,恍若伫立在天与地的交界处。
这里和人界没有什么分别,有的只是一种避世的闲静。
缓缓踏入那层层的台阶上,夕阳逐渐朦胧,残虹如血,那台阶之上,层次如此分明,仿佛象征着那层层堆砌的高低政权。
这个时代好像不管怎样,不管哪一界,等级都是那样森严,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你不强大,就注定了命运的不公。
他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上那巅峰,仿佛是携手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巅峰,一起领略那之后的风光,一起安逸一世。那一刻他看着她被夕阳朦胧的侧颜,朦胧着最初的美好,心底忽然萌生了一种感动。
他要这样和她一起走下去,只是这路似是很漫长,但他们也很享受。因为完全没有利用外力,而是靠着众人齐心的步俗,一步一步到达的最顶端,然后领略整个世界的风采。
宫殿巍峨,重檐叠叠,夕阳映着那层层堆砌的宫殿,那样孤独的立在半空中,沉寂着千百年来的权利纷夺。
不时有一大队的宫女出没,侍卫来来回回的走着,也只是对他们一队人多看了两眼,便又恪守着他们的本则。
钟鼓声声,于东边的鼓楼中传出,幽声阵阵,也许是在告知宫里的人们,旧的一天已经过去了,暮色即将来临。
夕阳带着最后一丝彩霞,映着那重檐上是瓦砾。绘在天边的图案,逐渐被时间抹去,那最后一丝光也被夜幕遮住,许是太阳逐渐贴近了地表面,那最后一缕光晕开在天边,渐渐随风消散。
他们逐渐走到了内宫,眼前逐渐越来越黑,但还依旧清晰可见的,是那奢靡的气息。也许不是避世,他们也许只是厌恶了那种世俗,那种种族之间的分别,或许是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