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顿时红了脸。
原来表哥在来京都前就对外祖母表明了心意，自己还稀里糊涂的，只和从前一样与表哥相处。
姜洛越想越羞，埋下头不好意思再看母亲。
宋氏了然，怜惜地抚摸着姜洛的头发，说道：“既然你愿意，我这便给你舅舅舅母去信，也好先张罗起来，你且安心，婚事定下后还有种种事情，总得一两年后才能送你出嫁。”
姜洛不肯抬头，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我才不想嫁出去。”
“你和外祖母亲厚，出嫁后就是到了外祖母家里，和外祖母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什么麻烦事儿都不会有，你舅母也疼你，就是将来明轩待你不好，也有人给你撑腰……”
宋氏说着，眼眶忽然湿了，女儿嫁到再好的地方，也无法免除她的担忧和惦记，她的娇儿再不能承欢膝下，再不能时时相见，她怎能不难过。
姜庆海听说后沉默良久。
宋氏道：“现在咱们也不怕了，万一太子再要选妃，咱们就说洛儿已经定下了亲事。”
姜庆海恨恨道：“便宜了那个小子！”
宋氏好笑不已：“你这副模样才像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儿女大了自然要谈婚论嫁，如今明轩要成为咱们的女婿，岂不是很好？两家子知根知底的，凭我哥哥嫂嫂的为人，只有疼惜洛儿的，断不会让洛儿吃亏。”
姜庆海不服气地哼了两声：“洛儿才及笄，我要再留她几年。”
“这个不用你说，我已经和洛儿说了，再快也要两三年后才能让她出嫁。”
宋氏说罢去铺纸研磨，要姜庆海给兄嫂去信。
夫妻两个说话的时候，姜洛去了客院看宋明轩。
宋明轩是羞愧难当，不敢抬头直视姜洛。
姜洛先伸手摸了摸宋明轩的额头，点头道：“不热了，表哥，你感觉如何？”
宋明轩愣愣地：“我还好，药喝了粥也喝了，身上已经轻快了。”
姜洛道：“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地陪着你，你记得千万照顾好自己，药要按时喝，饭也要一顿不落，明儿你再不好，我可不理你了。”
姜洛说着，忽然就觉得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与表哥再熟悉不过，可是她与表哥的关系马上就要发生变化，他们将要相伴一生，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
姜洛不自禁地耳根发烫，低下头去试图遮掩自己情绪的变化。
宋明轩却一眼看见了姜洛的手，不由惊叫道：“你受伤了？”
姜洛被宋明轩推倒时手掌蹭过碎石，留下了几道划痕，她皮肤细腻，便显得伤处严重了些。
“不打紧，”姜洛急忙用帕子遮住伤口：“只是破了点油皮儿，三两天的也就好了。”
“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宋明轩本就羞愧，这时候愈发懊恼。
“表哥，你再说这话，我可生气了！”姜洛嗔道：“不过是一场谁也料不到的意外，以后不许再提！往后咱们多加小心，出门带上人也就是了。”
“你还肯与我出门？”宋明轩傻呆呆地望向姜洛。
姜洛失笑：“为什么不出去？咱们往后……”
有一辈子的时间。
这话被姜洛留在了心里。
话未出口，姜洛却羞得不行。
宋明轩一顿，接着悟到了姜洛的意思，他早已心悦姜洛，见姜洛在自己面前这样一副娇羞的含情模样，就有些情不自禁。
“洛儿……”宋明轩低低唤着，手朝着姜洛伸了出去。
他想摸一摸眼前女孩儿红透了的脸颊，也想握住女孩儿的双手。
颤抖的手指触到脸上，姜洛吓了一跳，她抬头，与宋明轩四目相对，身体却往后躲了躲。
宋明轩尴尬地收回了手，他只恨自己没有把控住，怎么就想去摸表妹的脸呢。
他咳了一声，说道：“表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一处玩耍，我做了新郎，你做了新娘，后来被祖母和我母亲看到，她们便开玩笑，说等我们长大了，就给我们热热闹闹地操办婚事。”
姜洛并不记得这件事，摇头道：“那时候才多大呢，我早就忘了。”
“我可不曾忘，”宋明轩的眼神有些灼热：“你知道么，祖母叫我来京都，我高兴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做什么都想着你……”
姜洛从未见过宋明轩这副神情，她觉得宋明轩有些陌生，听着这样直白的话语，她的心跳有些快，只想赶紧离开。
“表妹，祖母的意思你都知道了吧，我的心意……”
“表哥！”姜洛捂住耳朵打断宋明轩，逃一样地跑了出去。
宋明轩呆在当场，却并不后悔对姜洛的表白，他知道表妹是害羞，不要紧，日子还长，等成婚之后，表妹会慢慢克服羞涩的感觉，会与他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他倒是未曾想过，姜洛有拒绝这门亲事的可能，他和姜洛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自小情投意合，相隔半年未见，他相信姜洛和自己一样，早就是思念难捱。
虽然他笃定姜洛不会反对，却也知道事情得一步步来，过段时间他会离开京都回江南，等到再相见的时候，姜洛就会成为他的妻子了。
姜洛回到索阑院，心跳平复下来之后却陷入迷茫。
过两年她嫁给表哥后会到江南定居，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自然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可是之后呢？她打理内宅，为表哥生儿育女，与表哥一起慢慢老去。
日复一日，似乎一眼就望到了头。
姜洛十分困惑，自己这是怎么了？平平稳稳的生活不好么？她对表哥这个人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怎么就迷茫起来了呢？
姜庆海和宋氏商定了姜洛的婚事，就去告知了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非常诧异：“这就定下了？”
“是。”姜庆海点头，多余的什么都不想说。
母亲不待见自己的妻女，想来女儿要嫁给谁，母亲也不会关心的。
“你们两口子真的想好了，洛儿自己也愿意？”姜老夫人一时难以相信，哪有这样的父母，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进高门，偏偏要低嫁出去。
宋家豪富不假，可是宋家没有人在官场上行走，就是那宋明轩中了秀才又怎样，还不知将来有没有出息。
姜老夫人想着就是一阵冷笑。
姜庆海见状就要走，他见不得母亲对自己女儿的嘲讽。
“站住！”姜老夫人喝道：“那椅子上是有针扎你不成，你急着跑什么？坐下，我有话要说。”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姜庆海都是到寿合堂看一眼就走，根本不愿与姜老夫人多做交谈，此刻听得姜老夫人这样说，姜庆海便重新坐下了。
到底姜老夫人是他的母亲，只要姜老夫人不作妖，他还是愿意与之相处的。
姜老夫人道：“你也别只想着你的女儿，苌儿比洛儿还年长两岁，她的婚事也该打算起来了，你是她的叔父，这事儿你得管起来。”
姜庆海道：“母亲，我可以把苌儿和洛儿一样看待，可你们能做到听我的么？我给洛儿打算婚事时，只想着叫她过得舒心，家世门第什么的，反而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胡说！我苌儿是侯门千金，怎能胡乱地就嫁出去！我告诉你，必得公侯世家才能与她相配。”
姜庆海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这就是了，苌儿的婚事我管不了。”
“你不管哪个来管！苌儿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身为她的叔父，你承袭了原本属于她父亲的爵位，就该对她负责，不但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还要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呵呵！”姜庆海冷笑：“我说过多少回了，这个爵位我不稀罕！说什么嫁妆，这两年你从雁娘手里搜刮去了不少吧，你们当雁娘是外人，我可心疼得紧！”
“你！”姜老夫人怒极，指着姜庆海道：“叫你媳妇来，我倒要问问，她背着人都跟你胡诌了些什么？我何曾花用过她的银钱，叫她来，我与她当面锣对面鼓地好好掰扯掰扯！”
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了，宋氏送的金猪就在那儿摆着呢！还有姜老夫人身上的衣裳，手脖子上戴的镯子，都是宋氏的东西。
姜庆海又是生气又是无语。摊上这么一位亲娘，他能怎么办？
既然姜老夫人油盐不进，姜庆海干脆一甩袖子走了。
“逆子！你个逆子！唉呀，我的命好苦啊……”姜老夫人拍着大腿开始嚎哭，“早知那恶妇进门会离间咱们母子，我当初就该拼死拦下这段孽缘！我的命啊！我那孝顺的大儿啊！”
门外头，姜庆海加快了脚步，但姜老夫人的嗓门太大，他直直走出了寿合堂，还能隐隐地听见姜老夫人的声音。
有人迎头走来，险些与正回头看的姜庆海撞到一起。
姜庆海的鼻子里毫无预兆地冲进了一股香味儿。
他皱眉去看，见段秀芝一脸慌乱地福下身去：“侯爷，我不小心的……”
“无妨。”姜庆海随意地摆摆手，径自走了。
回到晴池院，姜庆海进门就喊：“雁娘，我要换衣裳！”
宋氏迎出来，不解地问道：“好端端的换衣裳做什么？是哪里弄脏了？”
姜庆海道：“莫名其妙地沾染了一身的怪味儿，这味儿我闻不得，闻不得！”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在鼻子前头用力地扇，眉头更是紧紧地皱着。
宋氏好奇地凑过去，闻了之后却是一愣：“哪有什么怪味儿，这分明是脂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