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缚大骇,双手提起官袍,屁股离开座椅,一溜烟小跑到魏兴盛面前,带着几分谄媚和一丝不愿得罪人的意味,笑道:“劳指挥使大人替本官辨认人犯。”
魏兴盛侧头看自己的父亲魏国公,征求他的意见,然而魏国公一句话也没说,微微阖上眼,干瘪的嘴唇轻轻张口,吐出一口气。
魏兴盛昂头望上看,只见皇帝把弄手上的扳指,一字不发。
皇帝身边的皇后娘娘坐在不知谁搬来矮脚凳上,怔怔地望着地面上的砖石发愣。
太子背手而立,面无表情。
能为其撑腰说话的人,一个个均不答话,其意为何,魏兴盛不用想也知道。
他脸色发白地站起身,在庞缚的引领下走到人犯甄阜面前,细细打量他的模样。
甄阜的面目无神,让怎么做便怎么做,掀头发也好,撂衣裳也罢,呆愣愣的,好似砧上之肉。
半晌,魏兴盛恭恭敬敬地回话,“回尚书大人,此人确是甄阜。”
庞缚笑眯眯地说:“有劳指挥使。”他张开手,指向后方,笑道:“烦指挥使就座。”
魏兴盛垂头丧气地回到魏国公身边,被老父亲一记凶狠的目光瞪得腿脚发软。
他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问:“父亲,儿子做错了吗?”
魏国公没有回答他的话,再一次阖上双眼,悠悠叹息:“天要亡我……”
“父亲何出此言?”魏兴盛不明白魏国公的意思,而魏国公也不愿意多作解释,闭眼不语。
得不到答案的魏兴盛丧气地坐下,静静地观察对面的局势。
“甄阜,本官问你。”庞缚清清嗓子,拿出主审官的气魄,审道:“与突厥贼子暗中勾结,引丹阳县主赴裂地谷,在裂地谷设伏,围困夹击五千铁骑,可是你的所为?”
“回大人,是我所为。”甄阜面色淡淡,没有一点波动。
庞缚性子怯弱,没有摄人的气场,说出来的话也没有震慑力,眼见甄阜果断地应下滔天恶罪,心中不解,疑问:“是你所为?”
陈骏性子急,气性大,看见甄阜淡定地认罪,心里腾起一股火,怎么也压不住,抢过庞缚的话头,严声喝问:“大胆!你可知通敌叛国,卖国求荣是天大的罪,你受得起么?”
“受不起。”甄阜面上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等离经叛道,悖逆不轨之举!”
陈骏长舒一口气,站起来开骂:“难道你不知道,一旦丹阳县主、县君两人战死沙场,北境将陷入大乱!多少无辜的性命被糟践,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你的心不痛吗?”
甄阜缓缓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陈骏,好似被他的话骂醒了似的。
“你也有父母双亲,也有手足兄弟,倘若你的父兄战死沙场,你的娘亲姊妹们被贼子糟践……”
更令人绝望,更令人恶心的话,陈骏不忍说出口。
他猛地止住话头,转而喝骂:“你……你!你的良心……”
甄阜面色大变,眼泪纷纷涌出,高呼:“大人!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