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凭什么骂得？”一向胆怯，偏又爱沾花惹草、调三窝四，专往女子堆里扎的裴碌说了话，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地问。
裴仪照着裴碌的脸，猛啐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问我是谁！我是你祖宗也惹不起的人，遑论你？”
裴仪越过裴碌，环视众人，一声比一声厉：“本公主乃陛下亲赐的昭德公主，区区几个庶人也教诲不得了？究竟是你们承宣伯府的王法大，还是大燕朝的律法大？”
这一句话抛下，老夫人彻底没了话。
昭德公主，可不是……先不论裴昌文被罢了爵，只说他爵位在身，于社稷无功，她昭德公主也是能骂得的！
更不说，现如今他被罢了爵，又无差事，不过是靠祖宗荫庇的闲散人员罢了。
她昭德有什么不能教说的？
那边老夫人低头叹气，一句话也说不上。
这边裴仪给她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我倒不知道，原来天子脚下竟有人家的规矩大过律法！既这么着，我现在就去回父皇，我要进宫当面问问他，看看大燕朝唯一的公主，能不能教说他们一家子？”
裴仪睨视老夫人，双眼眼底呈一片冷意，道：“老夫人等好吧。”
说罢，裴仪甩袖往外走。
今日事，说到底，不过是关起门来自说自话，到底一家子人，岂能闹到御前？
真到了那步田地，以裴仪这张嘴，哪怕再有十个八个金牌，也免不了再让儿孙们遭一道罪。
好不容易打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逃了出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这么再回去，着实亏大了。
老夫人就是这么个人，心里恼了，挑着不顺眼的人，痛骂一顿，骂完了就过去了。
以往，她最爱骂姚氏。
姚氏是个心软嘴软，受过礼仪教化的人，姚国公出来的姑娘，家规森严，断不会因为琐事同婆母拌嘴。
故，老夫人训斥惯了。
今气昏了头，性子大作，顾不得关肃峥在不在前，劈头盖脸地骂向裴仪。
裴仪的心性，自打崇礼七年开始就变了，一丁点苦，一丁点委屈都受不得。
今日激恼了她，厉骂一场，要往御前闹。
老夫人知利害，却拉不下脸求饶，冲着一旁观戏的姚氏大喝：“天雷劈脑子的糊涂蛋，还不拉着去。且等闹到御前，于你们有什么好？”
姚氏被骂得没脸，面上不痛快，不敢分说，只得小跑着去拉人，“快回来，快回来，一家子打打骂骂，传出去了叫人笑话，咱们有什么事回去说。”
裴仪听见老夫人责骂姚氏，心里又愧又怒，小声责道：“您这么凭打凭骂，心里不气不怨么？”
姚氏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堂上，压低声音说：“说不气是假，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她是我婆母，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裴仪想劝她利害些，该顶则顶，忽见姚氏两鬓发白，半辈子过去了，心性早已定了，还有什么顶不顶的……
裴仪莫名觉得悲哀……
可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