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供应链报表，红色的“库存周转天数超标23%”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眼角发疼。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他裹了裹搭在椅背上的藏青外套，指尖还沾着中午吃的外卖油渍——那是份凉透的香菇滑鸡饭，他咬了两口就被主管的电话叫去会议室，直到现在胃里还泛着酸。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女儿小棠的微信：“爸爸，你看我穿了新裙子！妈妈说蛋糕是巧克力味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后面跟着张自拍，小棠扎着马尾，裙摆上的蕾丝花边翘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林深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2:47。他飞快打字：“爸爸马上改完报表，半小时就到家！”
可半小时后，主管抱着一摞新的供应商数据闯进办公室：“总部刚发的紧急要求，必须把延迟交货的原因分析透，凌晨三点前要。”林深抬头，看见主管鬓角的白发——他比自己大五岁，上个月刚送儿子去读高中。“行，我改。”他说，把手机屏幕按灭。
报表上的数字越改越乱，林深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窗外的写字楼已经黑了大半，只有对面楼的广告牌还亮着，循环播放着某款儿童玩具的广告：“爸爸，陪我玩好不好？”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小棠拽着他的衣角说：“爸爸，今天是我14岁生日，你要陪我吹蜡烛哦。”他当时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一定陪，爸爸保证。”
凌晨三点，报表终于改完。林深收拾好电脑，抓起沙发上的公文包就往电梯跑。楼下的出租车里飘着司机的呼噜声，他敲了敲车窗，司机揉着眼睛发动车子：“这么晚才下班？”林深嗯了一声，看着窗外的街灯掠过，像一串被揉碎的星星。
家里的门没锁，林深轻轻推开门，客厅的灯还亮着，茶几上摆着个没动过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插着14根蜡烛，蜡油已经凝固成歪歪扭扭的形状。蛋糕旁边压着张粉色的便签，是小棠的字，字迹有点歪，末尾画了个哭脸：“爸爸，你多久没陪我吃晚饭了？”便签下面还放着个手工做的纸星星，星星里面写着：“爸爸，我等你到十点，可你没回来。”
林深走到小棠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推开门，看见小棠侧躺着，怀里抱着个毛绒熊，裙摆还搭在床沿——那是他去年生日给她买的，她当时说：“爸爸，这个熊像你，陪我睡觉。”林深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她枕头上有片湿痕，应该是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那是他早上路过文具店买的，里面装着支钢笔，小棠说过想要支“像爸爸那样的钢笔”。他把盒子放在她的枕头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爸爸错了，明天一定陪你吃晚饭。”
窗外的天已经有点亮了，林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便签，摸了摸上面的哭脸，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爸爸加班晚归，他也是这样留张便签，放在餐桌旁。那时候他想，等自己当了爸爸，一定不会让孩子等。可现在……他把便签折成小方块，放进上衣口袋，听见厨房的水龙头在滴水，像谁在轻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