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揽月和帝玄羽两人彻夜赶路，不眠不休三日有余。
这天晚上，帝玄羽瞧她神色实在是有些不好看，眼下的青紫一片，和熊猫毫无差别。
故而，他提议道：“不如先歇一会儿吧？吃个东西再上路，月儿你看如何？”
说到吃的，楚揽月摸了摸肚子。
肚子里空空如也，并且还配合着她的动作发出了几声咕噜声。
她点头，“好，先吃个东西，顺便歇一会儿。”
然而，山阳县的百姓赠与他们的干粮早就在昨日吃光了。
这会儿又是大黑天的，还是在荒山野岭里，要说打尖，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打只野鸡野兔，倒是能勉强果腹。
两人商议着，在一片看着较为空旷且平整，还有一颗大石头可供坐下的地方歇脚。
楚揽月让他留在原处生火，而她则去打猎。
之前为了身世之谜，在外漂泊许久，打猎对来她说已然成了常态。
因而没到半炷香的时间，她左手提着一只野鸡，右手提着一只野兔，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蛇回来了。
帝玄羽初看她这架势，吓了一跳。
“你怎么把蛇当成了围脖？”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那蛇还是活着的，正嘶嘶嘶地吐着信子。
他急忙起身，冲到她身前，想着快些把毒蛇拿掉，以免毒蛇咬伤了她。
“别动，你把我围脖取下，我拿什么取暖？”她冷嗖嗖地瞪了他一眼。
帝玄羽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那毒蛇似乎是感应到了猎物的靠近，迅猛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
“你也给我老实点，敢动他，姑奶奶今晚就喝蛇汤！”
毒蛇灰溜溜地回来了，像是发蔫了一般，老老实实地靠着楚揽月的脖子。
帝玄羽再次惊讶，“你会兽语？”
“我说的是人话！”她汗颜。
要说也得是毒蛇听得了人话才是，这老王八，脑子咋了这是，又不好使了？
“是了，我倒是糊涂了，因为问这毒蛇为何能听得懂你说的人话才是。”
“看它眼睛！”她言简意赅。
这毒蛇眼睛清澈有灵性，一看就是有修为的蛇，早已通了人性，懂人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帝玄羽闻言，仔细看了毒蛇的眼睛。
的确和别的蛇不一样。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楚揽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事分轻重缓急，我肚子都快饿扁了，你就先关心我是怎么发现它的？”
“抱歉！”
她给他的这个惊喜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故而他便多生了几分好奇心，也就多问了几句。
这倒是耽误了给她弄吃的了。
帝玄羽取过她手中的野鸡和野兔，找到一处有水的地方，把猎物给处理了。
架在火上烤了两刻钟。
肉质散发出的香喷喷的味道，勾引着他们的味蕾。
打蔫的毒蛇也是双眼放亮。
“老实点！”楚揽月毫不客气地照着它的脑袋，下去就是一巴掌，“等姑奶奶吃完了，才有你份！”
帝玄羽拿着方才刚刚洗净的匕首，把肉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方便她食用。
两人吃着，毒蛇眼巴巴地望着。
嗯，鸡肉，兔肉，都好香，好想吃啊啊啊啊……
“呐，拿去！”
楚揽月实在是受不了它那跟狗一样可怜的眼神了，干脆把刚刚啃完肉剩下的骨头丢给它。
毒蛇兴致冲冲地接住。
没有肉，有骨头也行啊。
唔唔唔，好吃！
太好吃了——
毒蛇感动得要痛哭流涕了。
帝玄羽眼神阴恻恻地望着它，“这毒蛇，是公的还是母的？”
看蛇是雌雄，得看尾巴，尾巴细且长，则为雄性，若尾巴后基粗但慢慢变长，则是雌性。
可这蛇的尾巴绕在她脖子上，瞧不见真切，故而他不知是雌雄。
“你问这个干嘛？”楚揽月想了想，“好像是个女孩子。”
“嘶嘶嘶！”
毒蛇反驳，它才不是女孩子，它可是雄姿英发的雄性，是雄性！
为了纠正楚揽月对它的错误认知，它还把尾巴露了出来，仿佛在说：瞧，我的尾巴是细长的，我是雄性！
它这么明目张胆，帝玄羽自然是看出来。
脸也跟着沉了下来，“它是公的！”
毒蛇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它怎么觉得刚醒过来，就要再冬眠了呢？
楚揽月余光也瞥见了毒蛇的尾巴，随即反应了过来，“那就是我记错了，它是个男孩子。”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昏暗不明中她隐约瞧见了他面色不快。
“咋滴啦？不就记错了吗，你至于板着一张脸？”
“它是公的！”他重复道。
楚揽月点头，“我知道啊！”
“他是公的！”他又再重复。
楚揽月眉梢微挑，“我说了，我知道！”
见她还是没领会自己话中的意思，帝玄羽垮着一张批脸，“它吃了你丢给它的骨头，还围在你脖子上。”
他吃醋了！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狗屁废话，合着这骨头我不丢给它我自己吃啊，它围着我脖子，不都说了是取暖？”
如今他们已经在被帝国境内了，这温度实在是有些感人。
她围个围脖，不过分吧？
那骨头她又吃不了，给它吃，不过分吧？
咋的就把这老王八给惹到了？
她依然没懂帝玄羽话中的意思，他颇感无奈，扶额道：“月儿，它是公的，我吃醋了。”
“不是吧阿sir！这你都吃醋？”
楚揽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家伙上辈子不会真的是醋缸吧，肚子咋这么能装醋呢？
他两只狗眼湿润，瞧着楚楚可怜得很。
“嗯，就吃醋了！”
“这不是你的人设，你给我正常点！”
“啪”的一掌，利落地拍在了帝玄羽的脑门上。
楚揽月看着他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很无奈，有一种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的心情。
这人前期好端端的智商不在线人设，冷冰冰人设，不好吗？
怎么后期装成了醋缸小奶狗人设了？
啊哟！
她不太吃这个人设啊，能换回来吗？
她要的是冷冰冰的摄政王，就是那种对她爱答不理，然后还很臭屁，拽天拽地，智商时常离家出走的那种人设。
那种人设才带感呢！
嘴一顿，打发时间，多好啊！
帝玄羽双眼迷茫，“何为‘人设’？”
“嗯……”楚揽月摸了摸下巴，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人设这东西嘛，无非就是最为直接地展现你极为个性的一面罢了。”
“那我之前在你心中是什么人设？”
他要问，楚揽月也毫不吝啬地坦言相告。
“第一没脑子，第二妄想症晚期，第三拽天拽地又自以为是，第四冷冰冰。”
“那如今呢？”
他之前在她心中如何，可没有现在的他在她心中如何来得重要，这是他所以为的。
“现在嘛！”她“啧”了一声，目光从上至下打量着他，咂摸了一下嘴巴，“现在的你，醋精嘤嘤嘤小奶狗人设。”
“你不喜欢？”
“……说实在话，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这换得飞快的人设，还以为你人设崩了呢？”
帝玄羽眸光微动，好笑地看着她，“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快与不快，无非是有没有遇见那个可以救赎的人罢了。”
“你这话说得倒也对，我可得花一段时间适应适应才行。”
吃醋吃得这么频繁，弄不好，以后要变病娇人设。
哦不！
她不要病娇人设！
想到这，她有了危机感，“老王八我可告诉你啊，你现在挺好的，只是以后要吃醋了，必须当面直接了当地和我报备，不许拐弯抹角的！”
“这是为何？”
“没有为什么！”她急道。
帝玄羽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点头道：“好！”
得到他的回答，楚揽月安心多了。
“月儿你还没说，这毒蛇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他还是在这个话题上“至死不渝”。
“就打猎的时候，巧合地碰到了敢冬眠出来的它，想着咱们要去鬼华城，有一段路，是必须要经过北狄国一个叫做娲的大部落，这毒蛇是他们的信仰之神，带着它咱们才能好过路！”
“这我倒是听说过，不过蛇也是整个北狄国的信仰。”
“所以啊，过路牌呢！还能给我当围脖，这种好东西，干嘛不要。”
“这毒蛇瞧着是个有灵性的，你是如何说服它跟着你？”
楚揽月“嘁”了一声，“不用说服，它可精着呢，知道跟着我有肉吃，我啥也不干啥也不说，它就乖乖过来了。”
毒蛇面部表情不怎么丰富，委屈的神色竟被它做成了困倦了打哈欠的样子。
才不是呢！
这个凶婆娘太厉害了，它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不跟着还能咋办？
命重要啊！
大不了找个机会开溜呗！
这是它之前的想法，现在变了。
这个凶婆娘要去北狄，还是那个极度崇拜蛇的娲部落。
这地方，它全家去了，都被供奉了起来，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上百年了，唯独它，资质平庸，修炼较慢，每次干架就只会跑路，它还没到娲那个地方就被弄死了。
所以至今一直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现在不一样了，有这个凶婆娘罩着，它肯定能平安到娲那里，到时候……嘿嘿嘿，好吃好喝一辈子！
想想它都要美死了。
真是怂蛇也有春天啊！
把野鸡野兔“吃干抹净”后，楚揽月提议道：“赶路吧。”
临走前，瞧着那一地的鸡骨头，被毒蛇吃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的人为垃圾，楚揽月心思一转，却是想到了那两个小萝卜头合伙坑大胡子，给她打野鸡吃这件事。
山阳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希望这一家子一切安好。
楚揽月一边赶路，脑海中却是不知不觉地浮现了在山阳县的一幕幕。
朱仁兄弟俩的结局，全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他们兄弟两人在山阳县盘踞已久，要想他们所建立起来的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就得是拿着一把刀，从他们的胸膛切开。
而德善堂就是她要切开他们兄弟俩胸膛的那把刀。
与此同时，别的方面还得逐一击破。
让朱仁怀疑朱府有鬼，然后让她和帝玄羽进去，接着驱鬼的名义布下阵法，让那些被他害死且无法投胎转世的恶鬼，好好地给他夜晚嗨皮，消耗他的精力。
让他没办法提防她，这也给她省了不少力气找账本，搜罗证据。
当然了，她不用安排这些，凭她的本事，直接进去朱府找账本，搜罗证据什么的，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这不是便宜了朱仁？
她可不做亏本买卖！
至于那些临时反水的水军，也都是她安排好的。
朱仁兄弟俩压榨山阳县的百姓这么多年，他们早有不满，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和权贵抗争到底的力量，毕竟在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杀多少都无所谓。
而且山高皇帝远，那个狗皇帝还心心念念着复活他的芸儿呢，这边发生了什么，到时候白纸黑字颠倒黑白，皇帝会查？
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要是真的要追查，人都死了，也为时已晚，要那迟来的真相，迟来的正义，何用之有？
所以，只要给这些百姓相信有可以推翻朱仁兄弟俩的力量，他们一定会趋之若附。
而钦差贾大人就是让这些百姓能够去相信的力量。
山阳县这边的情况，皇帝都不知晓，更不可能派钦差来巡查了。
故而这贾大人，也是她安排的。
人嘛，就从帝玄羽的暗卫里找。
事情完成后，把这个功劳丢给燕正这个丞相。
让人家背锅，她也得给人家想好不被怀疑的借口，不然就不道德了。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道不道德这事，她还是偶尔能做到的。
回忆到此结束。
楚揽月围着一个十分拉风的围脖，和帝玄羽两人赶路。
总算是在天亮后，来到了娲部落的领地。
今日的天，有些灰蒙蒙的。
这里是大草原，周遭还有连绵的山脉。
若是个晴天，会有一种能伸手触碰到天的神圣感，可惜了今日是个阴天，天十分阴沉，反腐要塌下来似的，这样的窒息感，颇让人难受。
她与帝玄羽两人一路走着，双脚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十分悦耳。
他们往娲部落的方向走去。
路上，有个放羊的人看到了他们，“啊”的一声大叫，竟然直直地跪了下去，朝他们不停地跪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楚揽月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