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你怀中是何物?”
祈牙淡然自若地触碰魂瓶所在的位置,笑着道:“是臣养的一只小仓鼠,惊扰了皇上和太后,臣愿意代它领罚。”
这话之后,肖芸儿不再有动作。
他心想着,估摸是太后那番话激怒了她。
换个思路想,肖芸儿认为太后在无的放矢。
祈牙也不知十六年前的真相到底如何,先往下听再看吧。
“一只小仓鼠罢了,无妨。”
皇帝放话后,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他转过头,方才对祈牙说话的些许温和一去无影踪,换上的是他冷若寒冰的脸色。
“太后方才说的话,也是你派人去查到?”
“不错。”
皇帝讥笑一声,“太后怎知不是有人在利用你?”
“哀家看你是糊涂了,你才是那个被肖芸儿迷得晕头转向的傻子,她是为了她娘报仇来的,你查到的,可不就是她想给你看到?”
“太后就这么相信你查到的才是真相,而朕是被人欺骗?”
“皇上,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难不成你还在怀疑哀家骗你不成?”
“这些消息是谁查出来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告诉朕!”皇帝低吼了一声,眼神凌厉。
太后被他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才说:“他已经死了。”
“是谁?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看着他那一张阴沉得骇人的脸,太后感到窒息。
罢了,说就说吧。
反正人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是……是燕云飞。”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后,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才隐约想起来,这个燕云飞之前曾担任过大理寺卿一职,还为二十年前通州的赈灾银两被贪污一案中,那些被冤枉错杀的官员翻案。
之后此人就离奇死亡,大理寺卿这才换了人。
如今看来,只怕这个燕云飞离奇死亡,另有隐情。
“朕知道了,太后你好好休养,朕改日再来看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皇帝便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皇上……”
太后想把人留下来,奈何她刚出声,人就已经走了老远。
这时候走进来两名宫女,正是方才皇帝让退下去的人。
她们朝太后福了福身子。
“皇上吩咐奴婢,太后娘娘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敬请吩咐奴婢。”
“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的,也请太后娘娘尽早说出。”
太后没用正眼瞧她们,“喜嬷嬷呢?”
一人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喜嬷嬷尚在昏迷中。”
“给哀家想办法让她今日就醒过来,如若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低着头,惶恐极了。
“是!”
喜嬷嬷都昏迷了好几天了。
听说,太医都没有足够的把握说喜嬷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她们只不过是奴婢而已,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她们心里清楚,太后这是因为皇上没能留下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所以迁怒于她们。
她们除了说“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皇后娘娘曾吩咐过她们,若是太后醒了,一定要尽快告知她。
想到这,她们当中一人留下,若是太后有其他吩咐,也好应付,另外一个人则是去告知皇后,太后醒来了这事。
分工明确后,她们开始“各司其职”。
皇后得知太后醒来后,忙着赶过来露脸。
各宫嫔妃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也齐齐赶来福寿宫。
一时之间,凄凉的福寿宫热闹了起来。
嫔妃后为了在后宫活下去,一个个早就修炼成了人精,说的话逗得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太后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散去了。
御书房。
皇帝面容严肃地坐在龙椅上,仿佛是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的。
李简宁在一旁恭敬地站着,但目光时不时地扫过祈牙。
底下站着的祈牙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他猜,李简宁很可能对他生疑,越是如此,就越不能慌乱。
稳住心态很重要!
空气沉寂了片刻后,终究是皇帝自个儿打破了这沉寂。
“国师,当年的事情不查清楚,对芸儿复活会产生多少影响?”
祈牙一听这话,脑瓜子快速转动。
他开始合理地胡说八道:“回皇上,此事不查清楚,淑妃娘娘的怨气难消,灵魂得不到净化,那复活一事毫无可能。”
“即便朕每日用朕的血喂养,勤学玄门术法也不行?”
河洛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啊!
这种邪术,摆明了是想操控皇帝,才不是什么狗屁的复活肖芸儿。
祈牙心思活络了一瞬,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必须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如此一来,淑妃娘娘的怨气才能消去,皇上什么时候查清楚真相,复活淑妃娘娘一事才能正式开始。”
闻言罢,皇帝吐出了一口浊气。
“既是如此,那便只有查了。”
不过这燕云飞已死去多年,家族人丁本就不旺,燕云飞一死,等于是他们家族香火断了,也不知如今存活在世的,还有几人?
还有当年和燕云飞共事之人,还有几人存活于世?
正是因为知道查起来事情难度极大,他才想着先复活芸儿,这些事情可以慢慢查。
然而从现下的情况来看,只能先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皇帝正要开口下令彻查,李简宁敢在他前头插了一句嘴。
“国师大人,您本事了得,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净化淑妃娘娘的怨气?”
李简宁盯着他,朝他古怪一笑。
祁牙扯出一抹冷笑,“没有!”
“当真没有?”李简宁脸上的笑越发诡异了。
似乎有在警告祁牙的意味。
祁牙才不在乎,“没有!”
他坚持他的回答,并且反将李简宁一军,“公公你好像觉得我有这个本事?而且觉得我在戏耍皇上呀?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越俎代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皇上呢!”
这牙尖嘴利的风格,让皇帝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面前站的不是河洛,而是楚揽月。
想到这,他不禁皱眉,“国师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祁牙他不慌,继续胡说八道。
“回皇上,臣在皇上面前一直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奈何有人以为道法轻贱,臣性情刚直,这口气是万万咽不下的。”
皇帝哈哈一笑,“国师真性情,甚好!甚好啊!”
附和着祁牙的话,却没有训斥李简宁,皇帝摆明了是要护着李简宁的。
祁牙也没想着皇帝真的给李简宁治罪。
他胡说八道的本事是跟楚揽月混久了,所以耳濡目染,不过比起楚揽月那高深的道行,他只能算是个门外汉。
故而他是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该干的,都干完了,他该溜了。
但是,在溜之前,他还得做点事情。
“皇上,每日为淑妃娘娘念诵静心咒的时候到了,若是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好。”答应让祁牙离开后的下一瞬间,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故而又补充了一句,“国师,朕何时可以与芸儿互诉衷肠?”
复活芸儿暂时没办法立刻做到,但让他和芸儿见个面,谈天说地总该是没问题吧?
“回皇上,待淑妃娘娘煞气消去一半便可。”
“这是为何?”
“淑妃娘娘煞气重,情绪不稳,若您有半句说得不是,激怒了她,她与您之间的距离极近,臣就算发现了不对劲儿,要想救您也是来不及了。”
皇帝觉得这话在理,又问:“也是需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后?”
“是!”
皇帝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上!”
皇帝看着他,目光带着疑惑,“国师还有其他事要与朕禀报?”
祁牙的目光转向李简宁,“供奉淑妃娘娘的小灵坛出了点问题,臣需要李公公帮个小忙。”
“李简宁,同国师走一趟吧。”
皇帝没有丝毫怀疑。
李简宁表面上不敢违抗皇帝的话,然而却在出了御书房之后,面上的恭敬之色全收了起来。
“不知国师让奴才跟你走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祁牙勾唇冷笑,“方才我不是说了,供着淑妃娘娘的小灵坛出了点问题,需要公公你搭把手?”
“呵呵。”李简宁冷笑,“你我都是聪明人,说话没必要这般拐弯抹角的。”
“信不信由你。”祁牙朝他挑衅一笑。
李简宁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河洛,你我同为大祭司做事,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个阉人居然也是圣主教的人。
这个发现令他心中一喜,面上保持着平静,继续和李简宁周旋。
“公公哪里的话,我何时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方才你为何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我的是非?”
祁牙佯装想了想,“有吗?我不过实话实说,怎么就成了在皇上面前搬弄你的是非了?公公你想多了。”
李简宁冷笑,“这事可以算了,但你为何说皇上只有查清楚当年的事情,才能开始复活淑妃?”
“事实如此!”
“你莫不是忘了大祭司的话了?”
“我当然没忘,只不过……”
李简宁不悦地蹙眉,“只不过什么?”
祁牙邪笑一声,趁他一个不注意,用夹着符纸的手把人劈晕了。
“我又不是河洛。”祁牙在心中说道。
两个人正好是回到了司礼监,所以,发生的这一幕,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知晓。
祁牙把怀中的魂瓶拿出来,肖芸儿忍不住跑了出来。
看到倒地的李简宁,她若有所思,缓缓说道:“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死气。”
“死气?”
祈牙惊喜地望着肖芸儿,“我差点忘记了,你是被炼化过的鬼物,对这种魑魅魍魉,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力。”
他目光重新投向李简宁,寻思道:“这个人不是李简宁,这是圣主教安插进来的眼线。”
“你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
祈牙检查了一遍李简宁的身体,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傀儡。
换言之,李简宁的魂魄已经被打散了,这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般说来,行尸走肉大都是如僵尸那般,能做到和活人差不多的,这圣主教可真是太不简单了。
李简宁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是留不得了。
既然他都能易容成河洛,那找个人易容成李简宁,对楚揽月这个凶婆娘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他赶紧准备好家伙,给楚揽月传话。
传话有专门的的术法,那就是千里传音术。
这千里传音术,可不是念个咒就行了。
而是施法之人,必须在自己的身上,随便哪一块地方,用桃木剑刻下要传话的内容,并且写上听话人的生辰八字,最后念咒方能生效。
传达的信息也会刻在听话人身上相同的地方,并且能感受到施法之人刻字时的痛楚。
正因为这千里传音术,对彼此伤害实在是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现在就是到了这个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另一头,正在赶路的楚揽月,突然觉得自己手臂奇疼无比。
她停了下来,掀开自己的袖子,就看到了河洛给她传的消息。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玄门这千里传音术,等她回去就废了,重新改一个好的。
这熊玩意儿实在是太糟蹋人了。
帝玄羽瞧她额间冒出了细汗,反复实在承受着莫大的苦痛。
他的心揪成了一团,“月儿?”
上前把人扶住,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胳膊。
“我给你输点真气,帮你缓解痛苦。”
“别!”
他要真这么干,祈牙这千里传音术就废了。
帝玄羽焦急不已,“那你这般……”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她打断他的话。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她总算是感受不到手臂带来的痛疼了。
也就是说,消息传完了。
看着她自个儿胳膊上写着:李简宁乃为傀儡,圣主教放在皇帝身边的眼线,我被他所察觉,他人被我解决,凶婆娘你找个人过来易容成他的样子,我们继续按兵不动。
就这些个字,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她的手臂。
“这货,他不心疼他的手臂,我心疼我的手臂啊!”楚揽月咂嘴,不满地吐槽着。
“月儿,这是?”
“千里传音术。”
楚揽月言简意赅,她还得忙着给妖灵传消息,让妖灵赶过去处理。
他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用伤害自己作为代价来传递消息?”
“所以我们很少用,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只能这样做了。”
“可你这样,我心疼。”帝玄羽挽起自己的袖子,把自己粗壮的胳膊伸到她面前,“你用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