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去了坤宁宫，帝玄羽紧随其后。
坤宁宫的宫人看到皇帝过来，皆是停下手中的活请安。
“免礼。”
宫人们这才继续忙活着手中的活，可是这余光总时不时地朝着皇帝这边瞄过来。
他们可不是对皇帝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好奇，皇帝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进去探望皇后。
此前，皇帝来了几次，皇后都不让他进门。
说起来，到底是皇后不想让他进去，所以他才不想进去，还是说他尊重皇后的意愿，所以才没有利用权力强行闯进去。
这都不得而知。
正因如此，他们才如此好奇。
“来了，皇上。”
楚揽月淡淡道。
皇帝面无表情地质问道：“怎么回事？”
“李公公怎么和你说的？”她反问道。
“皇后要见朕最后一面，你这连门都没进去，如何得知皇后就快不行了？出演诅咒一国之母，楚揽月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啊，我楚揽月胆子大，你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这样的话还是少说吧。”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至于皇后到底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就快不行了，皇上进去就知道了。”
皇帝冷着脸色瞧了瞧她，又转而盯着殿门。
“愣着做什么，推门！”
“不不不，一定得是皇上亲自推门比较好。”
皇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是为何？”
“毕竟是送皇后最后一程，推门这种事必须得是皇上你亲自来，这样才能显得你对皇后的敬重和感激。”
呵，想让她推门，她不干！
皇帝冷哼了一声，“若是今日一事，全是你在糊弄朕，朕一定要你好看。”
“这倒不必了，我一直都是貌若天仙，若皇上再让我好看，女娲都没办法突破了。”
皇帝对此：“……”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和她真是说不清楚！
皇帝瞪了她一眼，亲自推门走了进去。
她气皇帝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帝玄羽尽收眼中。
“你这个小机灵鬼，都这时候了，还抖你那破包袱呢？”他拉着她的手，笑着打趣道。
“干嘛呀！”楚揽月傲娇地睨了他一眼，“要不是我救你，你这会儿还在被这个狗皇帝刁难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极小，除了他们之外，谁都听不到。
帝玄羽忍俊不禁，“你是救我，还是想让我过来给你当免费劳动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懂不懂啊？”
“懂！”
他可太懂了什么叫做“涌泉相报”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对你涌泉相报的时候。”他补充道。
“哈？”
楚揽月怔住了，她总感觉这家伙是话里有话呢？
不过，眼前还有一件事瞪着她去处理，也就没有继续深思。
“行了，进去吧，要干活了。”
帝玄羽假装正经道：“遵命，夫人！”
殿内空荡荡的，但非常干净，没有灰尘。
“咳咳……”
珠帘里，传来了皇后的咳嗽声。
“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瞧瞧你。”
“皇上莫要上前了，臣妾身患重病，怕过病气给了皇上，伤了龙体，臣妾可就成了重罪之人了。”
“无妨，朕把摄政王妃带过来给你瞧瞧。”
“不，不必了，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介女子，又有什么本事呢？”
这时候，楚揽月窜到皇帝跟前。
“皇上，你看我说得没错的，皇后就要不行了，这是你见她的最后一面了，要是晚了，可就要赶不上了。”
皇帝隐忍着怒火，“你住口！愣着做什么，还不还去给皇后治病？”
“我倒是想啊，可皇后不相信我啊，一个病人不信任大夫，就算这个大夫医术再好，也救不了。”
“住口！莫要胡言乱语。”
“好啊，除非皇上说服皇后，让她心甘情愿治病，否则……”
后面的话她不说，皇帝这个聪明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可耐心已经磨没了。
他没有劝皇后，而是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皇后，摄政王妃医术如何，朕心里清楚，你必须尽快好起来，后宫的事务还等着你去处理。”
啧！
皇帝这个大猪蹄子！
劝人都不会劝，这也就算了，说的话还这么冷冰冰的，换了以前的皇后，估计表面笑嘻嘻，心里芬芳阵阵。
珠帘内，皇后慌乱极了。
万一楚揽月发现了什么，这可怎么办？
她望向了一旁站着的大宫女春熙，目光中满是求救之意。
春熙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嘴巴上下一动，用唇语告诉她：莫慌，让她给你看就是了。
珠帘外，皇帝听了许久，都没听皇后吱声，彻底没了耐心。
他正打算让楚揽月直接“硬闯”之时，皇后说话了。
“那好吧，臣妾不想拂了皇上的好意，那就让她试一试吧。”
闻言，皇帝示意楚揽月：进去看病吧。
“皇上，你得跟着我进去。”
“这是为何？”
“不是说了，要送皇后最后一面？”
皇帝怒斥：“够了，朕不想听到这句话再从你口中说出！”
“好啊，那我不治了。”楚揽月甩了这么一句任性的话，掉头就走。
皇帝也没想到，她说不治就不治了，人还跑走了好远。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追回来？”
皇帝指使着妖灵。
“可奴才说什么呀？摄政王妃可是个倔脾气，皇上您不答应她的要求，她是不可能回来的。”
“说什么还要让朕帮你想，你这狗奴才，脑子呢？”
“回皇上，奴才没脑子！”
“你！”
皇帝叉腰，指着妖灵，“你也要跟她一样，非要气死朕不可？”
“奴才不敢，奴才有罪。”
这低眉顺眼的样子，皇帝看着更气了。
皇后在珠帘后出生安慰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她若不治，就不治了吧，摄政王妃这般胡闹，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臣妾这身子远远比不上皇上的尊严，皇上莫要为了臣妾对她低声下气啊咳咳咳……”
最后，她可得肝脏都要吐出来了。
皇帝听着不是滋味，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去，就说朕答应了她的要求。”
楚揽月这个嚣张狂妄的女人，什么时候把他放在眼里过？
他被她蹬鼻子上脸，也不差这一回！
“是，奴才这就去！”
皇后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怎么还起了反作用呢？
楚揽月推着帝玄羽并没有走远，妖灵就追了上来。
“摄政王妃，摄政王妃，皇上答应了，皇上答应了。”
“好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回去给皇后看病好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揽月一早就算准了皇帝会叫她回来的。
之前在御书房问的那些话，一来是给皇帝打个预防针，等会儿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也不会黯然神伤，怀疑人生，二来是想刺探一下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果然，虽然不够爱，但是算起来是有利益关系捆绑。
加上她随口那么一提，皇帝就让云阳侯进宫问话，可见皇帝心中，是很想皇后好起来的。
所以，她怎么闹，皇帝都会同意，只要不是谋朝篡位这种过分的要求。
皇帝让楚揽月给皇后治病的消息，传到了碧月的耳中。
“哦？楚揽月回来了？”
她拿着一块桂花糕逗弄着老鼠，面色平静。
“是。”雪雁应道。
“她也真是好本事，无声无息地躲过了我们的耳目，就这么回来了，一回来就让我们不痛快！”
雪雁担忧地问道：“公主，她会不会发现皇后不对劲儿？”
“她当然知道皇后不对劲了，要不然也不会来这么一出。”
祭司大人说过，楚揽月也许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而贪狼阁阁主去了北狄执行任务，这一去就没再回来，祭司大人怕多生事，这才让圣主教其他人易容成皇后的模样，继续稳住局势。
楚揽月惯是个狡猾的，即便那个傀儡身旁有春熙指点，但也不安全。
“公主，那我们该怎么办？皇上也在坤宁宫呢！”
“父皇也在？”碧月啪的一下怒摔桂花糕，“你为何不早说？”
被训斥的雪雁不敢吭声。
“处罚的事过后再说，随我去坤宁宫。”
“哦哦，是。”
雪雁唯唯诺诺地跟在碧月身后。
等她们主仆二人到的时候，楚揽月已经为皇后诊好了脉。
“摄政王妃，您瞧出了什么吗？”
见她一直低头不语，皇帝给了妖灵一个眼色，妖灵会意，传达了皇帝的意思。
“啧！这……”
她歪着头，摸了摸下巴，拧着眉头的样子，可是把皇帝的心吊了起来。
“到底如何了楚揽月，给个话？”
“吓我一跳啊你！”楚揽月粗嗓一喝，“着啥急啊，我这不是在组织语言，好让皇上你能接受吗？”
听她这一说，皇帝这股怒气就蹭蹭上头。
“朕警告你，若你再说这是朕见皇后最后一面，朕绝对饶不了你！”
她肩头一耸，“皇上你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皇后不是得病了，而是中邪了！”
“中邪？”
“对，皇上你想啊，这么多太医都没办法，皇上就没想着让国师过来给皇后做个法事，驱驱邪？”
她这话提醒了皇帝，他倒是从没往这上面想过。
“真是中邪？”
“只是有可能，皇上不妨让国师过来试一试。”
她说的是皇后有可能中邪，正是这含糊不清的话，让皇帝对她没有太多怀疑。
试试也好。
“来人，去请国师！”
楚揽月余光一扫，瞧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碧月，惊讶道：“今天这风可真大，竟然把公主吹到坤宁宫来了。”
面对她的揶揄，碧月脸上挂着笑，“母后久病，本公主这心一天都没落下过，一直为母后提心吊胆的，听闻摄政王妃来给母后治病，摄政王妃医术了得，必然可以治好母后。
本公主特此前来，瞧一瞧摄政王妃妙手回春，母后能好起来，本公主这心也能踏实一些。”
她说完后，目光转到了一旁的皇帝。
屈膝请安道：“见过父皇，儿臣和摄政王妃聊了几句，未能及时给父皇请安，请父皇恕罪。”
皇帝看着这一张和楚揽月一模一样的脸，想起方才云阳侯说的话，心里百般滋味。
“起来吧。”
他的语气满是淡漠。
在整件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他没办法对这个“女儿”有好脸色。
碧月听着这语气中的疏离之意，不由一愣。
父皇这是怎么了？
怎么今日对她格外冷淡？
莫不是楚揽月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编排了她一通？
正疑惑着，妖灵带着祈牙假扮的河洛，走了进来。
“皇上，国师到了。”
“臣见过皇上。”
“国师免礼。”
“皇上叫臣过来，有何要事？”
皇帝双手从背负在身后的姿势，换成了单手。
“国师，你瞧瞧看，皇后可有何不妥之处。”
祈牙点头，目光望向了床榻上之人，瞳孔萎缩，“皇上，这可大不妙，皇后这肩膀上趴了一个人？”
“是真是假？”
“皇上，臣没看错，的确是一个人，不过这人，怎么会是皇后娘娘呢？”
“什么？”
皇帝也蒙圈了，皇后趴在了皇后的背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国师，你给朕好好查清楚！”
“臣遵旨。”
话音刚落，他又语气激动地说道：“现在，皇后娘娘在碧月公主的身后，她正举起双手，她掐上了碧月公主的脖子，公主小心！”
这一惊一乍的做派，属实把皇帝搞得更加蒙圈了。
没等皇帝反应过来，祈牙又说：“公主，快躲开！”
与此同时，碧月感受到胸腔里的空气正在一点一点的耗尽。
她……她呼吸不上来了。
全身也动弹不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揽月冷眼看着碧月，嘴角微勾，心想，这狗东西四分之一的神力，还挺好使的嘛！
“国师，快，快救人！”
“臣遵旨。”
祈牙装模作样地嚯嚯哈哈了几下，就收了势，“你这孽障，究竟是何人？”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
女鬼的声音清楚地在殿内回荡。
“放肆，休要胡言，你若是皇后，这榻上之人又是谁？”祈牙佯装怒斥道。
“她是假的，她是假的！她把本宫杀了，冒充了本宫，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
只听得一声惨叫，床榻上的皇后脸开始慢慢腐烂，露出了她真面目——一具干尸。
一团火焰不知从何处冒出，燃烧着干尸。
干尸的惨叫声不断。
“这……这是？”皇帝震惊得难以言语。
此时，女鬼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大仇已报，皇上，臣妾要走了，望陛下保重龙体。”
“你回来，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觉得此事的他，好像身处一团迷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是真龙天子，这世间竟敢有人把他耍得团团转！
一股怒气夹杂着迷茫，涌上了皇帝的心头。
倏然间，他的目光瞧见了床榻上，好像有字，他疾步上前，待他瞧清楚了上头的字，目光令人感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