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霍都的父亲霍少雨是不是被冤枉了。
只知道她问起的时候。
景弋沉默了。
而且那栏证人的指控含糊不清，模糊难辨。
舒玥抿唇了会：“十六年前，三月七日，景弋舅舅和外公去世时开的是什么车，什么车牌号，进的是哪家医院……”
舒玥指甲掐进了掌心，开口说：“具体在护城河的哪个方位，谁救出来的，几时几分？”
舒玥到底是不敢直接问。
也不敢说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我爸妈去世的卷宗。
让路斯年帮忙的时候，不知道景弋的舅舅和外公牵连在其中。
如今知道了，凡是和景弋牵扯了的人，一个字都不敢再透露。
舒玥只敢旁敲侧击的问景弋舅舅和外公的事。
舒玥浅浅的深呼吸，说：“你帮我，我帮你。”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舒玥把早就准备后的理由说出来了：“景弋舅舅和外公去世是景弋心里的一道结，我想了解清楚后，走近景弋心里，我很爱他，想和他做毫无保留的灵魂伴侣。”
围墙外头安静了会。
霍都说：“我爸的青白在十六年后竟然沦为了别人谈情说爱的工具。”
舒玥莫名的一窒。
霍都说：“我刚才问你我爸是不是被冤枉了，你为什么不回答？”
舒玥抿唇：“我……我不知道，我看不懂这个，我没学过法律。”
霍都语带哽咽和淡淡的低落的笑，“是吗？”
舒玥喉咙滚动：“查到了你给我发消息，我们再约时间。”
舒玥转身就想走。
霍都的声音漫进了耳朵。
“我爸是在游家长大的。”
舒玥想走，但脚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长了钉子。
归根结底。
是因为宋年草草说过的那句话。
霍少雨自杀了，霍少雨的太太跟着自杀，霍都就这么在十六年前成为了孤儿。
和她不太像，却又有点像。
还有那句，她说不出口的‘冤枉与否’。
舒玥在问权好几个月了，明白了很多很多。
这世上不是所有冤枉都能沉冤昭雪，就像林老讲课时经常说起的，二十年前的司法体系是一套，十五年前的司法体系是一套，十年前的司法体系是一套，五年前的司法体系又是一套。
每年有无数的律师朝前前仆后继，就是想要推动司法体系的年轮，让这个世间再少点不公，让法律实现真正的公平，不管是面对强权还是平民。
那些过去的不公案件，看似是一家的不公，其实代表的是曾经的司、法体系。
判决的法官也好，涉及的官、员也罢，没人有权利因为一桩不公平的案件判定他们渎职，只能说，是时代的错，是司、法体系朝前迈出的步子太小了。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办法斩钉截铁的说‘冤’亦或者是‘不冤’。
舒玥都明白，到现在为止，对王力是否能翻案，都看的开了很多。
因为只要司、法体系不公，这个世上的不公会无穷无尽。
舒玥明白的不得了，也知道自己得走。
可……
明白归明白，那句‘不公’真的轮到自己头上，却真的是过不去，就像她的父母，就像……霍都的爸妈。
舒玥背靠墙壁，沉默了。
听见霍都开口悠悠的说：“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就两个，一个是看顾他长大的游善泉，一个是和他情同手足的游少亭。”
舒玥没说话。
霍都说：“我爸出事后，给游少亭打电话，他来把我爸带走了，走前和我说，别怕，你爸是冤枉的，我会还他一个青白，然后三天后，结案了，半个月后，我爸被游善泉判了无期徒刑，二审权驳回，在此期间，我妈去找了他们无数次，他们都避而不见，还有闲工夫出去游山玩水。”
霍都轻轻的笑了笑：“我爸在里面自杀了，我妈在一个月后跟着走了，我的世界……塌了。”
舒玥眼圈莫名的红了。
霍都说：“我和景弋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他说他是我哥，会护我一辈子，结果全是谎话，不止多年来对我不闻不问，还在成年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走了我爸当年案子的卷宗，让我爸的青白就这么埋葬在了地底下，再没重见光影的那一天。”
舒玥没说话。
霍都说：“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话，就一句。”
霍都的声音从围墙缝里低低沉沉的蔓延而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到底是不是冤枉的，我成为孤儿，到底是我活该，还是……不该？”
舒玥走了。
霍都面无表情的把眼底的泪抹掉，点了根烟喃喃：“妈的，小娘们还挺难缠。”
半响后吐出一口烟雾，拎出手机打电话：“给我查景弋身边的舒玥，里里外外，祖宗八辈都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霍都本来想着卖卖惨，从舒玥嘴里套句实话。
女人是最好哄的，而且身上经常挂着不值钱的心软和同情，却没想到，眼泪都挤出来了，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霍都骂了句脏话，面目阴沉：“晦气。”
晦气归晦气。
舒玥主动找他查景弋舅舅和外公的事却绝对有蹊跷。
霍都和舒玥只打过一次照面。
在高架下面故意追尾。
但对舒玥这个人却是有耳闻。
把唐子谏祸害的不轻，而且那次高架那，舒玥调头就跑，拎包踢脚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动作狠辣，不管不顾，绝对不是个小白兔。
还有一个重点。
景弋那人是个事业批，他看上的女人，不会蠢到拿着情情爱爱来找他这个景弋板上钉钉死对头交换东西。
这事，绝对不对劲，更有利可图，有空子能钻。
霍都把嘴巴的烟头吐了，抬头看矮矮的围墙，半响后爬了上去，坐在围墙上远远的看着问权最东边景弋的办公室。
过了会低头环视四周。
发现这地是问权的一个BUG。
舒玥把他约到这，说明早就知道这个BUG了。
霍都轻轻的笑笑：“舒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