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怔住。
老夏回过身说:“每年都会来一批批的律师来这里支援,最后这却还是这个样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舒玥说:“因为没有传承,准确来说,是传不下去。”
老夏:“对,这里的花朵没人教,他们的认知,随着环境和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老一辈人,成了型,一般人教不了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会越来越糟。”
舒玥沉思了很久:“我不教。”
老夏微怔。
“我来这里是为了陪着景弋。”舒玥看向不远处的景弋:“不是为了去教他们,整日让他担惊受怕。”
舒玥有良善但是并不多。
她不认为这里三千万人多她一个小小的支教老师就能改变现状。
她只想独善其身,和景弋好好的过日子。
老夏顺着舒玥的目光看向景弋,开口:“你们感情真好。”
舒玥笑笑:“恩,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老夏话锋一转,“可景弋和这些人并没有区别。”
舒玥微怔。
老夏说:“谭老头给我来电话,让我半年内带景弋看遍大西北的人间疾苦,我带景弋看一个月了,发现他的本性也已经定了型,年纪轻轻,却早就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天真和热血。冷静、冷清、冷淡,天大的惨事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拨动不了他的心弦半点。”
谭老之前也说景弋这样不对。
但……
舒玥没忍住反驳了,“这样不对吗?”
“对谭老来说不对,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是个设身处地会为底层百姓着想,有同理心的他。如果景弋变不成他想要的样子,谭老头不会让他离开这里。景弋性子乖张不吃亏,我戏弄他多日,但他却因为谭老的话一直没和我翻过脸,这孩子守诺,谭老不让他离开,你和他就会一直在这待着,也许是一辈子。”
舒玥怔住。
她在哪都行,有景弋在的地方就感觉是个家。
但景弋呢?
会不会因为把她困在这,而感到内疚和不安。
舒玥把这个想法丢到一边,带了气的反驳他的观点:“景弋从前更是半点亏不吃,谁也不能入他的眼。但上次却教了他们办事大厅的一个小律师,他比从前温柔了很多,还有,景弋有没有同理心两说,但他有理想。”
舒玥把景弋的理想说了。
老夏微怔。
舒玥说:“景弋没你们说的这么绝情,更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同理心可能差了点,但骨子里是正义的,不然不会有这种伟大的理想,他经手的案子从无冤案,不管是不择手段也好,别的也罢,他做到了一个律师该做的,没让一个好人重、判,更让任何一个坏人轻、判,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夏笑了出来。
舒玥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的很适合待在这里,却不是因为本身,是因为你对景弋的爱和你有景弋。”
舒玥不明白。
老夏说:“你说的梦想如果是真的话,那你更应该推景弋一把,让他学会共情这里的人,真的看清楚他们需要的是什么,推他更上一层楼。”
舒玥沉默了。
老夏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可我和他只是普通的两个人,我们改变不了世界。”
“没让你们改变世界,只是让你们做一个先驱者,为后来来西北的人铺开一条路,景弋有钱有能力,行事果决狠辣,会以暴制暴,他没有年轻人的天真,就不会惧怕这里的人,他可以主导他们,而不是像那些年轻人一样被主导。”
舒玥沉默了好大会,摇头:“我不要。”
老夏愣住。
舒玥说:“景弋在你们眼里有同理心也好,没有也好,冷清也好,绝情也行,我不要强迫他改变,我只想他活成他想活成的样子。”
舒玥说:“景弋怕麻烦,这里的事太多了,很麻烦,我不想让他这么烦,还有,如果我去了,景弋会担惊受怕,他从前因为没保护好我自责了很长时间,我不想他自责,一丁点都不想。”
老夏一时语塞,吐出一句:“你不想当英雄吗?”
舒玥翻了个白眼:“大哥,请你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了。”
老夏没说话。
舒玥说:“景弋如果想当,我会陪着,他不想,我才不要,闲的吗?不好好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折腾这些没用的东西。”
舒玥本性是带了点凉、薄的。
别人的事与她何干?
这里的确不好,落后到看着很可怜。
但泱泱无数人,非他们不可吗?
舒玥说:“还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说。”
“你说。”
“你和谭老师是长辈,你们说的话我这个做小辈的不该反驳,但你们的辩论真的是相悖的,景弋要有同理心,要有大爱,同时又要狠辣果决,以暴制暴,你们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老夏一时语塞。
“乱七八糟,胡言乱语。”
舒玥当时在小院听谭老说就有点气,那是景弋的老师,景弋要求着他,舒玥不好说。
但老夏不一样。
舒玥说:“请帮我转告给谭老师,也请你认真记住,你们都不是景弋,不知道他从前经历过什么,更没有真正的了解他,你们没有资格随随便便的点评他的性格,他好着呢,和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只是不善言辞,习惯一言堂,什么事情自己解决,不管他再冷酷和霸道,他骨子里是正义的,景弋很好很好很好,就算不好,和你们说的一样,我也不需要你们认可他的性格,更不能这么说他,你们没有资格。”
舒玥眉眼促上了一层冰,“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
烦死了。
舒玥起身就要走。
老夏说:“你就这么跟着他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只充当一个陪伴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