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怔愣在原地。
恍惚间想起了景弋那次说起小时候的事。
母亲要带他走。
他不想走。
去找舅舅和外公过生日求他们让他留下。
舅舅和外公车祸入水身亡,生日再也过不成了。
舒玥看了景弋很长时间,把手机重新塞回去,在景弋床边坐到天色渐明。
景弋的烧依旧未退,甚至跳到了三十八度。
舒玥找来医生和护士,再次打了针退烧针,却于事无补,反而越烧越烈。
“你别急,成年人烧两天也是有的,如果不退烧,我们再安排做进一步检查。”
“如果不是两天呢?”
从舒玥和景弋肌肤相贴,景弋就一直是在发烧的状态,如果从很久之前就发烧了呢?
舒玥看着病床上肉眼可见衰败下去的景弋,心口莫名的缩了起来:“他不对劲。”
县里的小医院到底是差了很多意思。
舒玥找人把景弋背下去,一瘸一拐的上救护车,送景弋去市区的医院。
救护车上。
舒玥的手被轻轻的握住。
舒玥看向躺着的景弋。
景弋眼帘微合,眼底全是浓重的水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舒玥:“睡会吧。”
景弋握着舒玥的手闭上眼。
舒玥把景弋送去市区医院做检查,碰见了陈文锦。
陈文锦因为胳膊疼,来医院拍片子,身后跟着陈文生。
舒玥多看了陈文生几眼。
陈文生:“舒小姐有话想说?”
舒玥抿唇:“杨济远的案子方便和我说说吗?”
“你认识杨会长?”
舒玥:“算认识。”
陈文生犹豫:“案件保……”
“哥。”陈文锦拽他:“问你你就说呗,这是景弋的女朋友,也算不上是外人。”
陈文生说了。
杨济远是在医院里失踪的。
失踪隔天,杨济远的独子杨成亮报案,人被霍都带走了。
因为涉及到律协会长,加上杨成亮提供说杨济远牵扯了十六年前霍家的一起冤案,为了防止恶劣影响,没通报,秘密调查。
三天后,人没查到。
网警拦截了一个直播账号,背景是两个血糊糊的大字——冤枉。
人脸和霍都重合。
网警封了直播间,顺着地址找到霍都。
霍都想自杀,被拦了下来。
杨济远已死,被虐、杀,死状惨烈。
舒玥愣住。
陈文生叹了口气,想了想,“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可以劝劝景弋。”
舒玥:“劝什么?”
“让他去见见霍都,或者是接这个案子,让霍都从死、刑变成无、期。”
舒玥抿唇:“杨成亮的说的那起霍家冤案你们查了吗?”
“查了,不是冤案,证据确凿。”
舒玥沉默了。
陈文生说:“其实让景弋去辩护,也是为了景弋好。”
“什么意思?”
“霍都虐、杀杨济远后,接到了景弋的电话,霍都录音了,内容是景弋劝他别动手,说虽然他律协的位子没了,但霍家案子还能翻,说他不会输。然后霍都说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霍都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总是办和从前一模一样的事,你舅舅外公,我父母还有我死,全都是因为你,你我家破人亡,全都是因为你。”
陈文生叹了口气:“最后一句是,哥,我不想活了。自、杀的时候,我们把人拦了下来。”
陈文生看向CT室,“我感觉景弋突然病倒可能也和这个有关系。”
舒玥怔住。
……
景弋的检查结果一个小时后出来。
轻度肺炎心肌炎,多日未睡,未进食,全身免疫系统被全面破坏,低烧最少五天了。
舒玥坐在床边看了景弋很长时间,开口:“你真的挺可怜的。”
不是挺。
准确来说是很可怜。
背负为舅舅和外公还有霍少雨一家翻案的重担。
孤身一人,不敢停顿半步,可可怜怜的一个人,就这么向前走。
筹谋数年,走了无数步,最后却成了一场空。
杨济远身死,翻案再无可能。
就算你从未说过,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舅舅和外公的死和你有关。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年一个人住在一个棺材似的房间里。
你在祭奠谁?
你的舅舅外公霍少雨一家还有我的父母吗?
你母亲十多年的怒骂,你一直留存在手机里,为什么不屏蔽?
还随着时代的变迁,让这些不管换了多少个手机依旧跟着你。
舒玥看了景弋很长时间,开口:“不是你的错。”
景弋被打了安定,睡的很沉。
舒玥抿唇:“不是你的错,是杨济远的错,跟你没关系。”
舒玥俯身凑近景弋耳边,轻声念叨:“错的可以是我,是所有人,唯独不该是你,你已经很棒,很努力了,这一切的一切……”
舒玥哽咽了:“都跟你没关系,景弋……不是你的错。”
景弋退烧了,当天下午醒了过来,和舒玥在一个病房。
景弋和躺在隔壁病床的舒玥对视了眼,拎着输液瓶下床走近,上床和舒玥挤在一起,搂着她闭眼接着睡。
舒玥扫了眼没理会,把平板的声音关小。
深夜,景弋再度动了动。
舒玥开口:“醒了?”
景弋脸颊埋进舒玥脖颈,低低的嗯了一声。
“饿吗?”
“你饿吗?”
舒玥:“有点。”
景弋坐起身穿衣服,晃了一瞬,开门出去了。
过了几秒开门进来,脸色苍白无血色的说:“别跑,你去哪我都能找到,没意思。”
舒玥恩了一声。
等景弋来了,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
景弋:“你怎么不看平板了。”
“不想看。”
景弋没说话。
舒玥:“咱俩分开,就是不行吗?”
“不行。”景弋说:“你答应了和我一起,答应了就得算。”
景弋哑声道:“你在那本书上写了共勉这两个字,就要陪着我。”
舒玥怔松了很久。
景弋低头搅合手里的粥,开口喃喃:“你得陪着我。”
舒玥指甲悄悄的掐进了掌心。
景弋看着粥,轻声说:“你答应了要陪着我,你不能和他们一样,说话不算话。”
舒玥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深吸口气说:“我涂掉了。”
景弋抬头看舒玥:“什么?”
舒玥说:“我只写了一晚,第二天就涂掉了,虽然这么说有点绝情,但事实是,我从来没想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