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弋怔松住。
舒玥说：“那个写在你舅舅和外公后面的共勉，第二天我就涂成了一团黑，我从没打算继你舅舅和外公后陪着你，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让宋年去看。”
舒玥突然不忍看景弋的表情。
他的身边真的没人了。
不是从现在，是从很久之前就没有人，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负重前行。
而今负重前行的目标没了，多年坚持的东西碎成了渣渣，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真的很可怜。
甚至这份可怜还和自己有关系。
如果不是她当初去找霍都的话，霍都不会把目光定格在杨济远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景弋的律协位子不会没了，在南城多年打下的基业也不会毁于一旦。
那么霍都更不会认为翻案无妄，走投无路下，去杀了杨济远为父报仇，让这桩案子随着人死灯灭，再无翻案的可能。
但……
这不是舒玥留下来的理由。
一辈子……太长了。
她才二十四岁。
跟景弋的这段时间仿佛已经看到了后半生的每日每日。
景弋适合同居，但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他霸道，喜欢掌控你的生活，一言不合会禁锢你的自由。
还有他的职业本身带来的危险性。
舒玥要重复一日又一日跟在景弋身边寸步不离，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的危险。
之前那几月的朝夕相处，曾数次让舒玥窒息。
舒玥无数次怀念从前单身的生活。
几月已是如此，未来呢？那么长的路怎么走？
更重要的是感情。
景弋对聂明珠从前是有感情的，慢慢的，消失的看不见踪影，有恩情夹杂，俩人尚且这般。
舒玥对他无恩，只有麻烦。
随着年华飞逝，难道要等到四五十，景弋腻了那天再离开吗？
景弋真的很可怜。
舒玥也觉得对不起他。
但……
舒玥：“抱歉，但我真的没想陪着你，从来没想过，以后，我也不会陪。”
景弋肩膀耷了。
舒玥没再看景弋，沉默下去。
良久后，景弋说：“为什么？”
“父母之仇，毁我幼年之怨，不共戴天。”舒玥一字一句：“咱俩，真的没可能。”
屋里静了下来，到了落地成针的地步。
景弋捏了捏眉心，低低的叹了口气，“还吃吗？”
舒玥：“不吃。”
景弋起身把餐桌收起来了，走近脱衣服上床把舒玥搂进了怀里。
舒玥：“我说的话你没……”
舒玥的嘴被双冰凉的手捂住。
景弋语气更冷：“闭嘴，不然我剜了你的嘴。”
舒玥轻轻的叹了口气，被按在景弋怀里开口，“我真的很讨厌和你睡在一起。”
景弋没说话。
舒玥说：“你搂我的每一晚我都在做恶梦。”
景弋搂着舒玥没动。
舒玥说：“我喜欢自己睡，不喜欢别人搂着，很讨厌很讨厌。”
“闭嘴。”
舒玥闭嘴了。
后半夜被噩梦惊醒，侧目，一眼对视上景弋的眼睛。
深不见底，像是深渊。
舒玥说：“我做噩梦了，被你搂的。”
这话说完，搂着的力道没松，反而更紧了点。
景弋冷冷的说：“忍着。”
舒玥闭眼接着睡了。
隔天。
舒玥在景弋出去买饭的时候，出医院坐车去了爸妈的坟前。
跪坐在地上，把纸钱烧了，看了俩人很久，轻轻一笑：“大仇已报。”
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喃喃：“只是很可惜，那四人的青白永远没有得昭的那天了。”
舒玥乖顺的坐在坟前，把厚厚的纸钱一片片的烧了。
看着漆黑的烟雾袅袅升上半空，开口：“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谁说，也许是对因为她无法青白得昭的霍家，游家，也许是霍都，还有……景弋。
舒玥离开这里，去派出所找路斯年。
路斯年走近：“你……”
话没说完，舒玥一巴掌打了下去，举起手里的包朝着他的脑袋砸。
路斯年伸手阻住身后走近的人。
舒玥接连受创，身子很虚，原地喘了会，拎起包接着砸。
数不清第几下的时候，陈文锦带着一群人从派出所走了出来。
陈文锦：“出什么事了？”
舒玥目光定格在路斯年缓慢握成拳头的手上，没说话。
陈文锦：“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说着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他叫什么？查查。”
不知道为什么，舒玥突然想起了那个迎着阳光一步三个台阶的路斯年。
舒玥开口：“不用。”
路斯年微怔，看向舒玥。
舒玥抿唇：“他是个……好警、察。”
利用是真，算计也是，把她卖给聂明珠，差点要了她的命更是真。
但……
舒玥把高举想砸的包放下了，看向怔住的路斯年：“你不是只会做这个，你有疼爱你的哥哥，他手里多的是钱让你做别的，但你依旧选择这个，说明这个职业除了你父亲强加外，其实你也热爱。”
路斯年眼圈蓦地就红了。
“咱俩别再见了。”
舒玥转身，身后传来路斯年的声音。
“对不起。”
舒玥没理，走了没几步，陈文锦追上来：“你怎么出院了？”
“我外婆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崔强一家三口被带走。
外婆自己在家待了两天，不知道被吓成了什么样。
陈文锦接手舒玥的包：“我帮你背。”
“不用。”
“景弋呢？”
“一会就来。”
陈文锦：“我哥给我留了辆车，我送你。”
舒玥跟着陈文锦去车旁边。
想上去的时候，远处车辆开近，在舒玥身边停下。
舒玥看了眼驾驶座的景弋，还有他隔着玻璃都挡不住的阴冷眼神。
手指蜷了蜷，对陈文锦笑笑：“景弋来了，我坐他的车。”
陈文锦默默守礼的从舒玥身边退开。
舒玥爬上了景弋车的后座：“我去我外婆家。”
景弋没开车，手搭着方向盘，眼神阴郁的看着车外站着的陈文锦。
舒玥：“我们俩只是朋友，别动他。”
车里静默很久，景弋挂档开车，带着舒玥离开了派出所。
舒玥指路让景弋把车开去崔强家。
下车的瞬间差点没憋住眼泪。
外婆还是那个外婆，看着却像是凭空老了好几岁。
舒玥走近：“外婆。”
外婆视而不见，越过她看向身后，眼神期期艾艾，明显是在找她的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