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笑笑的心中。
舒玥家境贫寒,过往细纠察的话有点不堪。
毕竟谁也说不准年幼被姨夫到底有没有怎么样。
像她这种人,面对他们这种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家庭。
反应应该有三种。
一种是自卑拘谨。
一种是巴结讨好。
一种是沉默寡言。
舒玥三种都不沾。
不自卑不拘谨,不巴结不讨好,沉默却不寡言,面对问好会礼貌回应,聊天也陪你聊,却只是听,不怎么说。
哪怕听的是寻常人都会感兴趣的隐秘话题依旧如此。
像是隔离在外,和他们没打算融合在一起。
准确来说,是对融合在一起没兴趣。
给人一种从大门迈出去,再见面,只多客气打招呼,丝毫不会热络,更不会说,我认识多少大人物。
在心中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平行线。
你们和我,不交集。
特别清醒。
陈笑笑思考了。
清醒到不打算和他们交集,景弋……就更交集不上了。
因为现在是和平年代。
和他们结交的利大于弊,可和景弋结交却是弊大于利。
景弋是刑、事辩护律师,注定这辈子要围绕着刑、事案件。
摆脱不了的危险,舒玥不会和他们牵扯,应该也不会和景弋牵扯。
陈笑笑啧了啧:“算了,你接着伤心吧,景弋没戏,你也没戏。”
陈文锦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陈笑笑懒得和这呆瓜说,拍了把陈文生:“想什么呢?被揍懵了?”
陈文生在想楼上就是霍都。
怎么让景弋去看看他。
不然真死了,兄长过了年的晋、升就泡汤了。
……
大年二十九的清晨。
景弋退烧了。
舒玥起身按铃,手腕被握住。
景弋睁眼看着舒玥,脸色苍白,声音低哑,舒玥听不清他说什么,矮身凑近。
景弋声音很轻很轻:“我把家盖好了,我们回家吧。”
舒玥直起腰,“别闹了行吗?”
景弋启唇。
舒玥矮身。
景弋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字:“回……家。”
舒玥坐直身子,打量景弋。
蓦地眼圈红了。
景弋整个人像是要……碎了。
舒玥指甲掐进了掌心,默默的想,景弋都说了和她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了。
舒玥:“听不懂人话是吗?”
景弋眼圈发红,握住舒玥的手,“我们回家,回我们家。”
舒玥安静的看了他很大会:“咱俩真的不可能了,还有,这里是京都,是J区医院,凭现在的你,只要我不想走,你带不走我,如果你再像昨晚那样闹,你会在警、局里过年。”
景弋没说话。
舒玥说:“好好养病吧。”
景弋说:“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你还要我说多少遍?”舒玥眼底带着浓重的疲倦和烦躁,嗓门大了,“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原因、为什么、我都和你说的清清楚楚,你到底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
能说的话,舒玥真的真的全都说遍了,无数遍。
从指责到指控,难听话肮脏话,说了无数无数遍。
舒玥不明白。
为什么平日里高高在上从不吃亏,更不被人欺负的景弋就像是耳朵聋了。
对难听话听而不入。
对难看的脸,视而不见。
对拒绝和嫌弃和厌恶全都像是看不见。
变得那么那么的卑微。
舒玥眼圈红晕遍布,连同眼尾都泛起一片潮红:“咱俩!”
舒玥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话:“不可能!”
舒玥说:“从上一辈子的恩怨,到这一辈子的恩怨,不管从哪看,掰开了揉碎了,都不可能,不可能!”
屋里静了下来。
静到景弋的眸子从带着水汽变成了黝黑深不见底。
舒玥说:“别说我根本就没爱过你,就算是我爱过你,我们也不可能!杀父杀母之仇,人生被毁之怨,不共戴天!”
景弋还是没说话,只是握着舒玥的手越来越紧。
舒玥蓦地抬起手对着景弋虎口咬了下去。
用的力道很大。
只是顷刻,血腥气窜入舒玥的鼻尖。
舒玥咬的力道松开了,怔怔的看着景弋的伤口,良久后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掉,“我死了,是不是你就能放过我了。”
病房里彻底静了下来。
舒玥泪眼模糊的抬头看景弋:“是不是我死了,就行了?”
景弋眼眶突兀的盈满了泪水,默默的看着舒玥。
舒玥说:“我去死,你放过我好不好?”
话音落地。
景弋说:“不好。”
景弋的声音很低,伴随着泪水从鬓间滑落,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舒玥的手,喃喃:“不好。”
舒玥微怔。
景弋说:“他们都死了,你不能再死了。”
景弋的手彻底垂下,落在病床边。
舒玥起身就要走。
景弋说:“我饿了。”
舒玥别过头没说话。
“我饿了。”景弋说:“我饿了。”
“我去给你买饭。”
舒玥转身出病房门。
景弋侧目看着关上的房门,找出手机打电话,“送我和舒玥回临水镇。”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
景弋哑声道:“我去见霍都。”
电话那头的陈文生顿了顿。
景弋说:“让陈文锦滚远点,不要再接近舒玥。”
景弋声音很哑很虚弱,但更凉,像是一月的山泉水,沁到了人的心口。
陈文生顿了顿:“为什么?”
“他们不是一路人,舒玥不会和他在一起。”
大概是小时候的经历所造就。
舒玥很现实。
不是对世事的现实,是对自己的现实。
尤其是未来另一半。
景弋突然想起了很久前舒玥评价路斯年。
说俩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那句话说的是路斯年,但细想想,说的又何尝不是他?
路斯年家室显贵,父亲看不上舒玥。
景昭铨亦然。
而他和路斯年比,又是一个地下和天上。
路斯年虽愚蠢却不招惹是非,更没仇家,很安全,俩人尚无可能。
他呢?
上辈子的恩怨夹杂这辈子的,加上没有安全的后半生。
舒玥那个对自己很现实的姑娘,永远也不会……对他动心,更不可能会陪他。
陈文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弋说:“陈文锦如果不是陈家人,他们也许有可能,但他是陈家人,俩人就没可能,陈文锦如果一直纠缠舒玥不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得不到她的心,做些找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