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弋推开病房门的时候。
舒玥半靠在病床上，脑袋缠了圈纱布，胳膊吊着，颧骨青紫，唇角结了很大一块血痂。
病号服裤子一侧往上捋，漏出的一条小腿上全是紫色的消毒药水，隐约的，能看见药水下面血糊糊的皮肉。
然后……
舒玥在看韩剧。
咯咯咯的。
甚至笑出了声。
大概是笑的太猖狂，扯到了唇角的伤口。
嗖嗖嗖的倒吸气。
从咧嘴笑，变成用指甲淤青的手捂嘴小小的笑，和吃松子的仓鼠差不多。
景弋看了会，古井无波的敲敲病房门。
舒玥侧脸看见景弋，抿抿唇，把平板关了，再往上坐坐，点头客气：“你来了。”
景弋说；“你对唐子谏说什么了？让他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舒玥的嘴巴有点张不开，说话声音又小又软：“说聂明珠，他在聂明珠那吃瘪了。”
景弋挑眉：“你怎么知道？”
“聂明珠说的。”舒玥乖巧道：“我前天晚上和蒋素出去吃饭，碰见聂明珠了，她说了南山的事，还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
景弋点头：“脑子转的挺快。”
“谢谢。”舒玥当他夸她了。
景弋说：“做了两件事，算计了四个人，为了保留证据，在你的车前后左右都装了摄像头，直接连接到笔记本，还是没声音的，全程你蜗居车里没下去，一直用嘴激怒他拖延时间，算计的时间差不多了，开车门，在车里被唐子谏殴打，没还手，路斯年带人来的也及时，在你胳膊骨折后把你救了，当场逮了唐子谏，舒玥，你胆子不但不小，而且很大，大到给你根棍，你可以捅破天。”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舒玥长发绑在脑后，额头被纱布缠裹着，脸颊苍白，眼睛却很亮，隐隐的，带着喜悦：“只知道唐子谏想杀我，而且是没缘由的，对了，他带了七个人，应该可以定性为涉黑吧。”
景弋晃了晃手里的伤情鉴定：“轻伤，和解吗？”
舒玥摇头：“不和解。”
景弋点头。
本来不该问景弋的，舒玥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唐晓晓怎么样了？”
“聂明珠把唐晓晓起诉了。”
“为什么？”
“因为被打了一巴掌，她找熟人鉴定，轻伤。”
舒玥无语：“我伤成这样才轻伤，她被打了一巴掌，也轻伤，轻微都算不上吧？”
景弋没说话，只是环胸看着她。
舒玥探身子从病床边上拿过包。
单手拉开拉链。
把车钥匙，景弋给的银行卡拿出来。
接着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大学老师证。
翻开看了眼。
放下，和车钥匙银行卡一起在床上推向景弋在的方向：“我算计了你，这些给你，大学老师我不干了，离开这座城市，希望你不要报复我。”
景弋眼睛在大学老师的证件上定格了一秒。
重新看向舒玥：“你不是说好不容易才留在这座城市，不能被毁了工作吗？”
舒玥小小的笑了下。
大眼睛里全是满足：“我八岁那年，爸妈出了意外，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们已经没了，医生说我爸妈给我留了句话，小舒玥要好好长大，保护好自己，别被欺负。”
“我不能被欺负。”舒玥把车钥匙银行卡和证件朝前又推了推：“给你。”
景弋看了舒玥很久。
走近弯腰把三样东西拎起来。
睨了眼舒玥。
舒玥已经重新躺回去了，手指对着平板点点点，眼底的雀跃还健在。
像是浑然不知。
调查取证立案后是检察院，公诉，最后会走到法院。
司法程序里的奠基石的法院，而法院的王者是律师。
景弋多看了她几眼，关上门走了。
到外面迎面碰见了路斯年。
路斯年说：“她情绪怎么样？”
“不错，没心没肺。”
景弋说完要走，手腕被拉住。
皱眉抽回来，拍了拍衣服。
路斯年知道他有洁癖，没说什么，直接问：“唐子谏的案子，你接吗？”
唐子谏的案子因为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舒玥控诉的是故意杀人，而不是故意伤害，并且拒不和解。
这个案子基本没悬念了。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移交检察院。
可移交到检察院，事情就成了定局。
唐子谏那边有专门料理这些事的律师团队。
照从前的案例。
和解不成，走到法院。
最后结果要么是取保候审，要么是判缓，和没判没半点区别。
没结果前，舒玥安然无恙。
可唐子谏一旦出来，这桩案子过去，舒玥凶多吉少。
唯一的变故只有舒玥的男朋友景弋了。
路斯年：“你会为了舒玥接这个官司吗？”
“你觉得呢？”景弋眼神凉薄冰凉，语气很淡：“律协会长是唐老爷子的故交，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屡教不改，愚蠢的女人办唐子谏，得罪律协会长，给自己找一个天大的麻烦吗？我有这么闲吗？”
路斯年皱眉：“她好歹是你女朋友。”
景弋直接绕开路斯年走了。
路斯年皱眉看了他一会，敲了敲舒玥的病房门。
舒玥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把平板收起来，对路斯年嘿嘿笑。
眉眼弯弯的，伤痕累累，却依旧漂亮。
路斯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在床边坐下：“你……”
舒玥打断：“什么时候能结案，他会被判几年？”
路斯年想说，唐家律师团队出手。
三天结案。
一个礼拜，案件会走到检察院。
最多两礼拜，开庭，唐子谏出来，毫发无损。
路斯年：“疼吗？”
疼。
舒玥疼的全身都是汗。
但是喜悦可以压下疼痛。
舒玥咬唇小声笑：“想想他要付出代价，我就不疼了。”
路斯年最后没说，笑笑夸奖：“真勇敢。”
“还行吧。”舒玥小小的得意了下：“一般般，世界第三。”
路斯年：“你没事的时候给景弋打几个电话。”
“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你捅了天大的篓子，打电话让他帮帮你。
唐子谏之所以怕景弋，不止因为景弋捏着他不少把柄，还因为唐家老爷子很忌惮景弋，决不让他招惹他。
让景弋为了你办唐子谏的确没可能，但最起码，看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上，让他和那老爷子说和，保你平安。
路斯年叹了口气：“培养感情，我瞧你们俩最近总吵架。”
“我和他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