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到半程的时候。
暗下来的街道亮起了一盏盏的灯。
舒玥感觉应该很快，人就要来了，“陈文锦。”
没人应。
舒玥侧身看向陈文锦想说话，发现他在发呆。
舒玥：“陈文锦。”
陈文锦回神，盯着舒玥的眼圈红了。
舒玥皱眉：“你怎么了？”
陈文锦咳了咳：“没事。”
“警察马上到，你现在走吧，回去等我通知，我会还给你个公道。”
陈文锦没动。
舒玥皱眉：“喂。”
陈文锦抿抿唇：“我不走。”
舒玥微怔，探身子朝外看了眼，警、车来了。
舒玥：“陈文锦，你……”
话语落，陈文锦站起身：“小玥。”
好多年没人喊舒玥这个小名了。
舒玥后知后觉想起这是自己告诉陈文锦的。
舒玥笑笑：“怎么了？”
“交给我，我给你解决，我要把整个临水镇翻过来，让他们为欺负你付出代价！”陈文锦手掌握成拳：“他们，全部，都要付出代价。”
陈文锦其实是个很斯文的人，白白净净的，温和有礼。
这瞬间身上徒增了冷冰冰的上位者味道。
舒玥怔了好大会：“我自己可以。”
舒玥真的不是从前的舒玥了。
十八岁离家的时候还小。
整日学习在家，抬头是临水镇，低头是临水镇，很多东西都不懂。
现在却不是，过了年就二十五了。
舒玥尚小的时候可以自保，年长后不但可以自保，还可以反击。
她感激于陈文锦说的这些话，但不需要，不知道为什么，也没那么信这些承诺了。
陈文锦还想说。
楼下砰呛的砸门声响起。
舒玥没理会，托腮接着听。
尾声后，舒玥拎起话筒站起身，看外面几乎称得上灯火通明的临水镇，这是几十年也没见过的热闹光景。
舒玥笑笑开口：“我是舒玥，但不是舒娟和崔强的女儿，是王顺和舒阳的女儿，我舒玥实名举、报，以上句句属实，请临水镇受过崔家欺压的民众早上九点，出现在临水镇东仓派出所，我带你们讨回一个公道，若是不来也无妨，你们可以睁大眼看着，我怎么把临水镇翻个底朝天。”
伴随着门被砸开的声响，舒玥把广播给关了。
回头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其中若干老头不乏面熟的，都是很多年前舒玥求救过的。
舒玥转动椅子回身，环胸冷冷的：“我要报案，和十几年前无数次一样的报案，你们接吗？”
从前你们不接。
现在，你们接吗？
接了。
舒玥跟着去警、局，和她坐一辆车的是路斯年。
路斯年侧目看着她出神。
舒玥：“怎么了？”
“你小时候这么可怜吗？”
舒玥客观道：“没多可怜。”
路斯年挑眉。
舒玥说：“比我可怜的人太多了。”
当初为了查那两本卷宗，舒玥翻遍了景弋处理过的案子，什么惨绝人寰的都看过。
跟着理解了为什么刚和景弋认识时，面对她的遭遇，景弋无所谓的态度，还有为什么说忍着，让着，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和那些家破人亡的人比，和十一二被家人出卖虐、杀的人比，舒玥真的感觉自己已经很幸运了，那点憋屈甚至都算不上憋屈。
路斯年没说什么，捏着手里的手机摇摆不定，片刻后按灭了，闭目沉思。
舒玥到警、局后想把视屏上交，猛然看见手机上有十几个拦截了的南城陌生电话。
没理会，先把视屏交了，找出景弋的电话想打过去。
整间办公室十几个电话一起炸响。
值班的几人接起电话，目光定格在舒玥身上，“问权景弋找你。”
舒玥怔了下，走近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呼吸声很重，“你就在警局？”
“是。”
“电话为什么不接？”
“有点事。”
“什么事？”
舒玥环视四周怪异的眼光，“我用我的手机给你回过去。”
“多久？”
“马上。”
景弋把电话挂了。
舒玥拎起手机出去给景弋回电话。
景弋：“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为什么在警局。”
景弋忙的要死，舒玥自己能解决，不想麻烦他，顿了顿，语气故意的，很不耐烦，“我家里的事，跟你没关系。”
电话对面静了一瞬，景弋开口：“你出事了吗？”
“没有。”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舒玥微怔。
“想你爹妈想到哭是假的，现在这句话是真的吗？”
景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舒玥收起手机回身，和站在警局门口的路斯年对视了。
路斯年面无表情的看着舒玥，半响后笑笑：“打给警局的专线，他可真行。”
舒玥没说话。
路斯年：“有人告诉我说，景弋对你不像玩玩，像是真的，我还不信，这次不信不行了。”
舒玥莫名的感觉毛骨悚然，抿抿唇没说话，错开他进去。
路斯年原地站定了会，抬起手机发消息：[舒玥在这]。
舒娟崔强等人在黎明的时候来警局闹，说舒玥打伤了崔强。
舒玥本以为会被拘留。
路斯年没拘她，把人吓唬走，问舒玥打算去哪？
舒玥心里的戒备悄无声息的爬高，没理，在警局待到早上九点。
没人来。
舒玥没在意，这地的污糟烂臭不是一两年了，枪打出头鸟，不出现明哲保身很正常。
舒玥和陈文锦一起吃早餐。
陈文锦不去县里。
舒玥好奇：“那你去哪？”
“我昨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去接人。”
舒玥：“你家里人？”
“恩。”陈文锦眼神温柔：“等我接到人去县里接你。”
舒玥看他的胳膊，再次道歉：“对不起，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不怪你，怪我。”
舒玥微怔。
陈文锦笑容带了苦涩：“我之前就知道临水镇强权吓人，但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没有管，却没想到……”
陈文锦脸色暗沉了下去：“会有人被欺负成这样。”
舒玥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文锦缓和了脸色：“你去忙你的，我们在县里汇合。”
舒玥和陈文锦分开，坐出租车去县里。
路上把计划在脑海中过了很多遍，确定万无一失后睁眼，突然发现到了护城河了。
父母车祸身亡的地方。
舒玥看着窗外出神，目光微错，定格在后视镜里，两秒后喃喃：“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