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内心被我识破后,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不可思议。
我上前又猛踹了夏松的肚子一脚,他疼到冷汗直流。
许玥蹲下来护住他,大骂我的暴力和冷血。
多年前,第一次看见夏松时,她也是这么护着他。
7
第一次见夏松,是在大二的暑假,我刚和许玥确定关系不到半年。
许玥邀请我到她的老家玩,我欣然答应。
她的高中同学刚好组织同学聚会。
夏松也在,他们高中恰好在同一个班。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儒雅,左右逢源,看起来很受女生欢迎。
但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许玥身上。
他们俩一起玩猜拳,喝酒,亲昵地说悄悄话。
我不会玩那些游戏,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他们欢声笑语。
许玥的同学还起哄:
「你们够了吧,这么多年了还这样?过分了啊!」
「许玥,说实话,当年夏松没有报考和你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而是选择去了偏远的W市,你有没有偷偷哭鼻子啊?」
「夏松,你是不是怂啊,明明喜欢……」
那个男同学还没说完,突然后知后觉想起我在旁边,尴尬一笑,噤了声。
许玥拍了一记他的脑门,轻声怨道:
「钟坚,瞎说什么呢!」
夏松没搭话,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把许玥叫到一边合唱去了。
曲目是《好心分手》。
两人边唱,还边频频深情对视。
让人产生错觉,今天是他们两人的剧本,而我只是他们刚才手里玩的那颗棋子。
我心里的压抑像排山倒海一样袭来,我推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许玥追了上来,怒喝道:
「季凡,你怎么了?扔下我就跑?什么意思!」
「你和夏松什么关系?怎么这么亲密?」
「你想太多了吧,他就是我的邻居,一起长大的,刚好高中也在同一个班。
「我们就来往多一点点,傻瓜,你以为什么关系?」
「可是刚才你同学明明说他喜欢你。」
「害,你别听他瞎说好吗?钟坚就是个村口情报站的八婆,整天造谣。
「他还吹自己女朋友是校花呢,这能信吗?」
「我和夏松都认识十几年了,要在一起,还会等到今天吗?
「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啊,你再这么疑神疑鬼,我可要生气了!」
她直视我,从她亮晶晶的眸中,我看见了颓然的自己。
「你来摸摸我的心,里面装的只有你,季凡。」
她抓起我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
滚烫,有节奏地跳动。
让我真的以为,是为我一个人而跳。
我拥紧了她,跟她道歉,怪自己不该患得患失。
这一次,我不再相信她的谎言。
我给她留了一句话:「许玥,再见了。」
我离开了酒店,没有回头看一眼。
身后传来许玥的呜咽声,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心声:「季凡,我后悔了,回来!」
8
我没有回去,坐在楼下冰冷的石凳上。
我紧紧抱着冰凉的自己,一遍遍回想和许玥的幸福过往。
夏松的父母在市里做生意,挣了钱,他高中毕业后就从小县城搬到市区去了。大学毕业后,他没有什么经济压力,则选择了继续读研深造。
而我和许玥则留在当地工作。
毕业后,我不想再开口问父亲要钱,马不停蹄地找工作。
刚毕业那会,我和许玥租了个城中村的单间,我的工作没稳定,她家境比我好,是她先垫付的房租。
电饭锅、简单的家具等家当,都是许玥购置的。
为此我很愧疚,所以我尽量减少支出。上午吃一个馒头,中午吃泡面。晚上卖菜做好等许玥回来一起吃,就这样紧巴巴过了一个月。
第二个月发了工资,我们两人终于好好在外面吃了一顿炒菜。
生活中,我也养成了事事以她为中心的习惯,家务全包,尽量不让她累着一点。
尽管我下班回来后也非常疲惫,但我不能让我爱的女孩受委屈。
我开始学习煮她喜欢的糖醋鱼、酱骨架,任何好吃的,必须让她先尝第一口。
给她剪指甲,帮她洗头,给她做肩颈按摩。
陪她逛街、陪她看她爱看的电视,陪她哭,陪她笑。
我们和很多刚毕业的小情侣一样,日子苦中带甜。
我存了一点钱,在她生日时,送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手机,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深爱这个甘愿陪我吃苦的女孩,我当时发誓,一定要用行动,给她幸福。
可是,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9
我在楼下呆坐了一夜,朝阳从云层间探出了脑袋,霞光万丈。
婚礼取消了,我也把自己的行李搬了出去。
租了一个离公司更近的房子住。
从前为了让许玥能实现走路5分钟上班的理想,我们就住在她公司旁边。
那里离我的公司则需要来回3个小时的车程。
从前,我把她的任何需求,都放在第一位。
但我,自始至终都不是她考虑的第一个。
大学毕业三年后,我的工作逐渐起色,升职做了小组长,薪资也蹭蹭上涨,便把房子换到了条件好很多的小区房,我们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
许玥的性子比较直,和领导和同事闹过矛盾,中间换过几份工作,我耐心劝导她,宽慰她,让她不要有压力,一切有我在。
我有了一些积蓄,我和许玥,也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直到半年前,夏松回到了我们市工作。
一日,台风骤起,全市停工停学。
许玥接了个电话,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暴雨路滑,夏松摔伤了腿,我得去医院看看他。」
我还没来得及起身,她摔门出去了。
当夜,她没有回来,照顾了夏松一夜。
第二天,她眼眶黑青地回来,没有休息,还特意煮了粥,炒了几个菜,带去医院给夏松吃。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五年,我第一次看见她下厨。
此后,她请了好几天假,专门去医院照顾他。哪怕夏松出院了,她也要时不时去他住的地方查看他的恢复情况。
可笑的是,有好几次是我送她去的,但我没有上楼。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对她说:
「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他爸妈也有在身边照顾他,需要你每天这么尽力尽力么?」
她看我不高兴,又给我展开了屡试不爽的温柔攻势:
「季凡,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以前读高中时夏松帮过我很多,帮我恶补数学,帮我暴打路边欺负我的小混混。
「他现在有困难,我帮他一下怎么了?知恩图报不是应该的么?你不就是喜欢我这种有情有义的人么?嗯?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腻了?呜呜呜」
万千的不满,又被她的几颗金豆豆消灭得无影无踪,我哑口无言。
回头想想,她好像从没对我这个正牌男朋友如此上心过。
有一次突发肠胃炎,呕吐加头晕目眩,差点走不动路,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在加班,让我自己到楼下诊所看一下。
我只能挣扎着到楼下去找药店,因为眩晕看不清路,差点被车撞了。
那几天里,她只随口问过我一句:「怎么样了?」
我说好多了。
她给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便推开门照常上班去了,再无他话。
可我,一次都没有吃过她煮的粥。
我一直以为,只要她的一个笑,便胜似任何特效药。
10
后来,只要是节假日,夏松就想方设法要插到我们中间来。
他来我们这蹭吃,许玥总是给他做一大桌子菜。
她甚至会跟着手机上的菜谱现学。
两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谈及一些我不知道的孩时趣事囧事。
许玥还会和他一起给父母打电话,送上节日的问候。
两人头挨着头,一起和父母视频的样子,显得我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更过分的是,就算是情人节,夏松也会动不动给她发个红包,许玥笑得合不拢嘴。
我忍无可忍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许玥,夏松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一点边界感?到底谁才是你的男朋友?」
「哎呀凡凡,你想太多了吧,他就是节假日随便发个小红包让我高兴高兴,你至于这么生气么?」
「七夕发红包这也叫随便一个节假日么?」
「她是我哥哥呀,哪个节日发不是发呀?你别那么小气行不行?」
她揽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的怒火瞬间又被浇灭,烟消云散。
每一次,总是如此,她像有魔力一般,三言两语就能把我拿下,让我对她言听计从,甘之如饴。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特别缺爱吧。
我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
家庭环境的影响,让我对感情比较敏感,渴望强烈,又患得患失。
遇到许玥后,她让我体会到了爱情的甜蜜和痛苦,难舍难分,甚至不敢想象会有一天和她分开,简直和天塌下来一样。
因此,我把她捧在手心里去宠爱,打算一辈子对她好。
11
下班回来后,我看见许玥站在我楼下。
几天不见,她脸上憔悴很多,眼底黑青。
「季凡,我错了,我和夏松划清界限了,别不理我。」
她拽着我的胳膊,鼻音很重,带着哭腔。
从前,只要她一撒娇,我的任何不满,任何火气,都会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现在,我居然冷静得可怕。
我又听到她心里说的:「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都害怕我的温柔刀。这一次,只要我加把劲,他肯定能原谅我,还会屁颠屁颠地像以前一样对我百依百顺。加油啊,许玥。」
她哭得梨花带雨,不住地往我身上蹭。
我眼神冰冷、凌厉,狠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距离,冷笑一声:
「许玥,咱俩的事,过去了,你爸妈那边,我也和他们说过了。
「你和夏松怎么样,和我也没关系了。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找我。
「咱俩,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许玥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又跨步向前,紧紧拽着我的袖子不放,失声痛哭。
我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从我的手臂上抽离,就一如那一夜,她坚持要去见夏松时一般。
我回到了楼上。
夜已深,我从房间窗口看到许玥还站在楼下。
瘦削的身形微颤,看得出来非常疲惫。
天空下起了雨,滴答滴答从她凌乱的发丝滑落。
湿发粘在她苍白的脸上,狼狈不堪。
我下楼,为她撑上了伞,毅然拒绝了她的拥抱。
我为她打了车,目送着她萧瑟的背影离去。
夏松来找过我一次。
「你来干什么?我退出了,你们不是正好在一起?」
「季凡,你到底给许玥下了什么药?她现在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呵,笑话,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凡,你不会还和许玥纠缠不清吧?我们俩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只是一个错误而已,如果不是你在中间横插一腿,我们早在一起了!」
「滚!上次打你没打怕?」
我朝着夏松的眼睛一拳揍过去,他吃痛大呼一声,眼睛瞬间肿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扑过来想反击我,被我一脚撂倒,反剪了双手。
他怒极反笑,大口喘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季凡,你还记得两年前许玥说出差的事么?其实她后来绕道来了W市找我,我们早就睡了。」
我在他肚子上又来了重重一拳,他疼得龇牙咧嘴,还贱兮兮地笑着。
「你们的事,我一句都不想再听。
「脏了我的耳朵!」
我把他踹到了地上,许玥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她并没有扶起夏松,而是狠狠瞪着他,满脸嫌恶:
「夏松,你在干什么!你来找季凡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算我瞎了眼看错你了,你好恶心!」
说完,她向我投来了带着愧疚的目光,苍白的嘴唇嗫嚅着想和我说什么。
没等她开口,我便转身。
「季凡!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祝你们幸福,你们比较般配,你们一样脏。」
我撂下这句话,头也没回地走了。
12
不久后,一个匿名的帖子说我婚礼取消是因为我有了第三者。
这个消息在我的朋友、亲戚间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传到了我公司。
有人还爆出了我的电话,一时间,漫天辱骂、垃圾短信,铺天盖地而来。
经理找我谈话,我说出了实情。
她说让我处理好家庭私事,不要影响工作。
我顺藤摸瓜,找到网上发我恶评的人有一个亲密互动的人居然是夏松。
果然是他。
看来是他和许玥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气不过,竟然拿我开刀。
好一出瘈狗噬人,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第二天,我和夏松在派出所见了面。
他是公职人员,一向至清至纯的他,居然在造谣网暴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他不仅被行政拘留了5日,还被单位记了大过。
一向对自己的外貌一丝不苟的他,此时头发凌乱,嘴唇干涸,憔悴不已。
许玥也来了,很失望地瞥了夏松一眼。
「季凡,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起。
「夏松,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朋友?谁是你的朋友?青梅竹马的朋友?可以随意亲吻的朋友?可以和未婚夫取消婚礼的朋友?」
「啪!」许玥给了夏松一记耳光:「你住嘴!」
「够了!
「我不想看你们这些肮脏的戏码,我走了。
「对了,夏松,你别忘了重写一个帖子澄清此事,除非,你不想回你单位了。」
说完,我扭头走出了派出所。
许玥追了出来,态度谨慎又卑微。
谁能想到,她当初可是出尘脱俗的一朵小白花。
我曾经挚爱的那个单纯的、清澈的、无害的女孩子,如今像枯萎的花瓣,黯淡无光。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季凡,我很想你,很想!
「我好痛苦,我的心要裂开了,我每天睡不着觉,闭上眼睛都是你,我不能没有你!
「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甚至是工作了,我经常在工作时分心,有一次还搞错了重要单据,给项目造成了损失,差点被公司劝退。
「我爸妈也很喜欢你,因为这事,他们都骂死我了,还说我们不和好就不让我回家。
「我以后一定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信我好不好?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季凡,季凡……」
「许玥,我们回不去了。而且,我准备离开这了。」我淡淡地回应她。
「你要去哪?」许玥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公司在其他城市设了分部,我过去磨砺一下。
「再见。」
我知道,她和夏松,这一次算是玩完了。
因为我又听到了她的心声:「夏松,都怪你,是你毁了我和季凡的一切,你该死!」
13
许玥不停给我发信息,长长的,一页又一页。
每天都坚持在发,哪怕我一条都没有回。
信息里,回忆我们热血的学生时代,毕业后甜蜜的同居生活。
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海,第一次在雨中肆意奔跑。
一起养的小狗,一起玩过的海盗船。
卡车疾驰而过,我第一时间把她拽到我身后护住的那一刻。
她跟我回老家,山路十八弯,她吐了好几次,却没有怨言的那一天……
酸甜苦辣,点点滴滴,桩桩件件,其实,我都记得。
纸短情长,可是许玥却亲手将它撕碎。
如今又想要把碎片捡起来,粘贴,缝补。
有些东西,碎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人的感情,又怎么能经得住长期的磨损呢。
最后,都化作粉末,随风飘散了。
她的父母也给我打电话,企图做我的思想工作挽回我。
「小季啊,你们俩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呀,我们都很喜欢你的。
「之前是玥玥不对,她总和夏松走得太近了,没轻没重的,我们也说过她,她也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和她计较了好吗?
「你们分手后,玥玥得了很严重的失眠症,整宿整宿地哭,睡不着觉啊,都是因为舍不得小季你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怕她出什么事哦。
「我们玥玥还是很好的,你错过她,以后就找不到这样的啦。
「而且玥玥爸爸最近在单位里升职啦,以后还能帮衬你们不少呢,你的家庭也离不开我们老老两口啊,你爸那身体……」
「叔叔阿姨,多谢你们记挂着我。但我和许玥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以后,你们就不用再操心这个事了。」
「哎,小季……」
我挂了电话,如期来到了T市的新部,担任部长。
我换了新号码,再也没有收到许玥的信息。
我终日将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三点一线,孜孜不倦。
很快,我在项目中获得了一些突破,职位又得到了新一轮的提拔。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感觉不到伤心了。
有时甚至想不起许玥这个人来。
休息日,我坐在转角的咖啡厅,看着川流不息的男男女女,莫名有点恍惚。
我竟从一段痛苦的感情中走了出来,且没有拖泥带水。
我曾经以为,那个自己深爱的,永远也离不开的,像和自己血肉长在了一起的女孩,她的音容笑貌好像变得模糊起来,记不太清楚了。
三年后,我回来了,担任总公司的高管。
14
一天加班结束后,华灯初上,我下楼准备回家。
我看见了许玥。
她手捧鲜花,微笑伫立着,为我准备了一个求婚仪式。
鲜花、灯光、气球,还有她的朋友们。
「季凡,我爱你,一直爱你,从开始到现在,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从前我年纪小,傻,不懂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我现在百分百的肯定,我想嫁的,只有你。」
「我等了你很多年,答应我,好吗?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等下去。」
多年未见,许玥消瘦了很多,哪怕化了妆,也能看出几分倦怠和憔悴。
一字一句,从她嘴里说出来,众人都被感动了。
她说的这些话,如果是当年,哪怕她只是说出其中半句来,都能把我拿捏得死死的,让我对她死心塌地,守护她一辈子。
因为,我自小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我很珍惜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对她倾注所有,希望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属于她。
如果她能爱我,我能接受她的小脾气,她的不可理喻,她的无理取闹。
如果她能爱我,她和夏松亲密一点的关系,我都能接受,只要她能爱我。
我多么渴望爱,我在爱里一直谨小慎微,一直都在妥协。
一步错,步步错。
而如今,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卑微求爱的自己。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烦躁。
我可不会再被她骗了。
因为,我又听到了她的心声:「这一次,豁出去了,我要用苦肉计。他现在混得这么好?想把我这个陪他吃过那么多年苦的前女友甩了?想得美,门都没有!」
「他现在是领导,脸面最重要,我把阵仗搞大,我相信他还会念及一点旧情。今天,必须把他拿下!」
「利用舆论的压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除非他不要脸面了!」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举起手机记录这看起来浪漫又兴奋的时刻。
「哎,那个好像是季总的前任吧,怎么这么消瘦了?是不是季总当年辜负了她?现在她还苦苦守着他,她好痴情哦。」
「是啊,听说因为季总得了相思病呢,工作都搞黄了,真的对感情死心塌地的女孩子,在这个年代很难得了。」
「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张嘴就来,当年他们订婚宴取消,好像有另外一个男人插足,听说是她的发小。」
「不会吧,现在这是后悔,死缠烂打的节奏?」
……
观众们中叽里呱啦,机关枪似地窃窃私语。
「许玥,我有未婚妻了。」
15
「她叫安蕾,我们婚礼定在今年十一。」
我淡然地说。
许玥手中的鲜花落地,花瓣纷飞。
「我不相信!除非我亲眼看见她!」
许玥表情痛苦,嘴唇颤抖,还心存侥幸。
「季凡,我来接你下班。」
我身后响起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是安蕾。
她笑容如同初升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周围一切之上,减轻了这场求婚闹剧给我带来的不适感。
「你叫许玥对吧,听季凡说起过,谢谢你曾经对他的关照。往后余生,由我来照顾他,你可以放心了。」
浅笑间,安蕾把我的胳膊揽了过去,轻轻依偎在我身边。
她坦率、直来直往。
简单的几句话,力量胜似千钧,把许玥打击得僵住了身子。
「这不是你们部门的季总么?他有女朋友的吧?」
「是啊,两人在一起都一年了,不同部门的。」
「那女的明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来求婚,笑死。」
「说的是啊,这回碰上正主了吧,看她还怎么刚。」
「哎,这女的好像是季总的前任啊,以前因为找了小三男,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居然还不死心啊,脸皮真厚。」
安蕾的出现,让围观的群众一时间议论纷纷。
许玥脸色复杂,惊诧、痛苦和懊悔交织。
「凡,我们回家吧。」安蕾对我嫣然一笑。
我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点了点头。
许玥她伸起她瘦削的双掌,痛苦地捂着脸,浑身颤抖,突然,我听到了她的心声:「好啊,既然我得不到,那就别怪我毁了你们!贱人,去死吧!」
我从她的指缝间看到了她狰狞可怖的眼睛。
16
我警惕地用力将安蕾拽向一旁,躲过了许玥用一个瓶子洒过来的透明液体。
液体洒落,地上的花瓣瞬间焦黑,水泥地上升腾起一阵白雾,滋滋作响,酸臭不已。
是硫酸!
人群尖叫起来,乱作一团,鸟作兽散。
她看没有计划失败,呆滞地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路。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她心里传来绝望的声音:「算你们命大,人世太苦,下辈子,我不来了!」
她朝着马路上疾驰而来的货车踉踉跄跄地飞奔出去。
原来许玥早就算好了如果求婚不成功便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我迅速冲了过去,把她拖拽了回来,货车几乎贴着她的脸开了过去。
我狠狠把她扔在了地上,冷声道:「你的命,不只是你的,也是你父母给的!别作践自己!」
许玥跪坐在地上,像被抽离了灵魂。
我报了警,警察把许玥带走了。
17
两年后,我和安蕾的宝宝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
大学同学聚会时,我把女儿抱去了,她成了焦点,被大家逗得咯咯大笑。
许玥没有来。
「哎,你们听说没,之前许玥那个暧昧对象,叫夏松的,被抓了。」
「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在XX局不是混得风生水起么?」
「听说是挪用了公款,好像是因为许玥工作丢了之后,花销很大,欠了高额网贷,要夏松帮她还,这才走了歪路。听说数额不少,估计判得不轻,五年打底。」
「他这个人,斯文败类,一肚子坏水,没想到还挺痴情啊,可惜,终究是错付了。」
「他活该这是,好好的人不做,非撬墙脚。」
「那许玥呢?今天怎么没来?不会是因为伤心过度吧?毕竟当年可是为了他才和季凡……」
王力偷偷觑了我一眼,示意李朵别说了。
「许玥,最近怎么样?」
我向李朵询问许玥的近况,就像问起一个普通的故人。
她顿了一下说道:「她病了,被送到精神病院,说是重度抑郁症,叫什么……双向情感障碍。」
从李朵口中得知,许玥两年前就患了这个病,也就是跟我求婚那场闹剧之前。
她时而躁狂,情绪激昂,失眠,易怒,打砸身边的东西;时而抑郁发作,情绪低落,悲观,蹲在角落躲起来,不让人接触。甚至还有自虐、轻生的行为。
经过安蕾的同意,我来到了青山精神病院。
许玥刚服过镇静类药物,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因为服药虚胖,浮肿,和两年前判若两人。
她嘴唇煞白,眼神空洞,毫无生气,一眨不眨。
我看到了她手臂上布满像毒蛇般蜿蜒盘旋的刀伤,新伤,旧伤交杂。
「许玥。」我走到她床前,轻轻唤了她一声。
她呆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我,像一个木偶活过来了一般。
僵硬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了一个浅笑,像雕刻一般:
「季凡,你来看我了。」
「嗯。」
「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自己没救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太痛苦了,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不在了,就解脱了吧。爸妈也能解脱了,他们就不用陪着我承受这些痛苦了。我该死,我……」
「听医生的话,谨遵医嘱,你能好起来。」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如此安慰她。
「你结婚了吗?」
「结了,孩子6个月了。」
「真幸福呀,如果我们当初结婚,现在孩子都很大了吧,都怪我……」
「谢谢你,你愿意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和你在一起。」
她边说,眼泪边止不住大滴大滴砸落。
我怕她情绪恶化,没待多久,便转身离开了。
「季凡,对不起。」我跨出病房前,许玥撑起虚弱的身子,吃力地对我说了一句。
我回头,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许玥,再见。」
这一次,我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也许是因为我和她的缘彻底断了,上天收回了这个技能。
18
周末的清晨,我右手抱着女儿,左手牵着老婆,在公园青石板铺的小径上散步。
「昨晚我妈说的话,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我会和她好好沟通那件事的,不让你为难。」
我和安蕾聊到日常的婆媳矛盾问题,安抚她的心。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昨晚明明掩饰得那么好,你居然知道?
「你不会能听到我的心声吧?」安蕾调皮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
「我听不见,但我能感受到。」我攥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天边的霞光穿透迷雾照射大地,在我们身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夜幕早已过去,新的一轮旭日,冉冉升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