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只见一女被众丫鬟拥护袅袅而来,着单丝碧罗笼裙,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端的上是一绝代丽人。
“桦筝来了。”谢渲迎上前,握住她的手,言笑晏晏。
“我亦多日未见唐公子,今个一见,果然潇洒复往昔。”
这位丽人便是当今宏王的女儿,上阳郡主赵桦筝,也是谢渲的妻子,已嫁谢渲五年,两人夫妻之间伉俪情深,谢渲待这位郡主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个给她。
只是据传,这位郡主的身体很弱,以至于成亲五年两人都未有一儿半女,谢渲也一点都不在意,也从来没有过纳妾的想法,对这位郡主极是深情。
“能让郡主挂念,亦是鄙人的荣幸。”唐衍道。
赵桦筝目光转向锦绣:“想来,这位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叶家长女,叶锦绣吧。”
锦绣微微一笑:“郡主谬赞了。”
赵桦筝笑道:“真是玲珑剔透的有心人啊。”赵桦筝看向那被切成两半的石头,石头中间镶嵌着的是价值连城的汉白玉。
“子渲,你觉得我刚才提议的如何?”赵桦筝花容月貌,眼神淡然中隐带凌厉,锦绣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谢渲大笑拊掌:“我正有此意,唐兄,这玉我便送你了。”唐衍苦笑:“都说天上砸的馅饼要不得,这块汉白玉是上等好玉,若是别人我便是抢也要抢回去,可若是你谢渲送我,我可真不敢要,无奸不商啊!”
唐衍一句话便将其中尴尬抹去,几人皆是大笑,谢渲摇头:“你这小子!”却再也没说到玉石的事了。
“这段时间我用这桃花的花骨朵配雪山癫的冰雪熬制出一种新茶,喝了之后令人通体舒畅回味无穷,今日正好拿出来请几位品鉴品鉴。”赵桦筝拍了拍手,便有丫鬟捧着茶壶茶杯鱼贯而入。
“这茶倒是有新意,不知叫什么名字?”唐衍问道。
赵桦筝为几人斟上茶,眉淡淡如远山,红唇微启:“此茶唤,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唐衍挑眉:“好诗。”
锦绣饮了一口,只觉此茶苦涩至极,入口冰冷寒凉,实在是品不出更胜人间无数的美好来。
谢渲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如雪山癫摇摇欲坠的雪莲花,若遇暴风雪便会凋零的一塌糊涂。
“子渲,你觉此茶如何?”赵桦筝笑问他。
谢渲微侧头看她,谢渲有一双极淡的瞳仁,许多时候,这双瞳仁淡然不问世事,玩世不恭却又精明诡诈,此刻泠泠盯着赵桦筝时,眸中似化作浩瀚汪洋,危险却又神秘,让人不自主深陷其中。
“自是……”
“小姐,你小心点,万一摔下来就不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惊呼,打碎了谢渲即将说出的话,他脸上的淡笑慢慢转化为一股阴沉,嘴唇抿的极紧,锦绣疑惑看向唐衍,唐衍耸肩,倒是对赵桦筝的茶很有趣味,品的很是欢快。
“放心,我摔不下来的,这种小树我还不放在眼底。”
这话听着豪爽,天地间似乎还响彻着飒爽的笑声,赵桦筝飞快掩去面上的不快,笑道:“似乎是大姐。”
她起身,撩开白色的幔帐,花叶纷飞间,果见谢家长女谢菱娟爬在一棵足有三尺宽的桃树上摘桃花,此时的桃花大多还是花骨朵,但也有一些极嫩的桃花开在桃树顶上,非要爬上去才能摘得到,便是连杆子都打不到。
“果真是大姐,大姐真有好兴致,这么粗大的树都能爬的上去,我就不行了。”赵桦筝笑道,出了亭子,谢渲顿了顿,忙跟上,锦绣苦笑着跟在唐衍身后:“你带我来是看夫妻恩爱的吗?”
唐衍揉了揉她的发:“有些东西比夫妻恩爱更好看。”
锦绣:“不知道看了能不能活的下来,对于危险的东西,我从来不看。”
唐衍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几人来到花树下,丫鬟们看见谢渲和赵桦筝两人,吓的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一句话。
“姣姣,这上面好多嫩桃花,我应该多带一些篮子上来的。”谢菱娟对下面的情形毫不知情,还在开心的大喊着。
锦绣一叹,一开始她便察觉到谢渲和赵桦筝两人之间有点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如今一看,竟真是有点不对劲,但这不对劲在哪她又琢磨不出,谢菱娟是谢家长女,虽早有传闻说这谢渲如何如何讨厌这位三十岁都还没嫁出去的长姐,但见丫鬟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这传闻想必是真的了。
但她的确很敬佩这位谢家大小姐,三十岁的年纪还能保持着二十岁的纯真,还能不顾形象爬树摘花,反观自己前世三十岁时,那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
“姣姣?你还在下面吗?”
赵桦筝唤道:“大姐,你快下来吧,上面怪危险的,若掉下来就不得了了。”
桃树上谢菱娟沉默了,许久没有回应,突然桃花树树叶微动,只见一人从上面跌落带起无数桃花纷飞,如一精灵跌落凡间,溅起落英无数。
谢渲的脸色更阴沉了,赵桦筝松开握住他的手,惊呼着跑上前:“姐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扶起摔在地上久久起不来的谢菱娟,跪在地上的丫鬟姣姣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上前搀扶着谢菱娟:“小姐,对不起。”
谢菱娟摇头,不着痕迹的推开赵桦筝的手,看向唐衍:“怪不得今日如此热闹,原来是唐公子来了。”
唐衍大摇其头,叹道:“我这一上门,害的谢小姐从树上摔下,真是罪过罪过。”
谢菱娟也不管他人如何看,自顾自的揉着摔痛的屁股:“倒是真有些疼,不过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咦,这不是叶小姐吗,没想到竟能在此看见叶小姐。”
锦绣担忧说道:“是啊,我与唐公子结伴而游,不过,谢小姐你还是赶快去涂点药吧,不然可能会有淤青。”
谢菱娟很是赞同的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姣姣,我们走吧,痛死我了。”竟是直接转身就走,看都没看一眼谢渲,面对上前搀扶的赵桦筝,也没说一句谢谢。
态度未免傲慢。
锦绣不禁疑惑,这谢渲谢菱娟姐弟两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仇视对方到如此地步?
唐衍朝谢渲道:“今日我已经很尽兴了,谢兄,来日再约。”
谢渲脸色极差,面对唐衍的告辞也未作挽留,赵桦筝更是直接进了亭子里,方才言笑晏晏的一张脸也是难看至极。
出了谢府,锦绣总算是松了口气,“饭也没蹭成,你带我来这谢府就是看戏的?”
唐衍勾住她的肩膀,“品茶啊,那道金风玉露一相逢我觉得挺不错的。”
锦绣甩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唐衍,你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唐衍哈哈一笑:“还是你比较好玩。”
京州。
九皇子府,霜华殿。
“今个我得了一对新鲜玩意,邀你前来一起观赏。”赵坤看着笼子里的物事说道。
萧松寒负手身后,冷淡的看着笼子里的东西。
“我说什么它就会说什么,叫声九皇子来听听。”赵坤笑眯眯的对着笼子说道。
笼子里关着的赫然是一只羽毛五彩斑斓的鹦鹉,鹦鹉受到指令,扑棱了几下翅膀,干瘪瘪的叫到:“九皇子,九皇子。”
赵坤哈哈大笑,朝它丢了个食,叹道:“如今的鸟啊,比人还聪明。”
“最近父皇身体不太好,前些时间头风病又犯了,苦不堪言啊。”赵坤叹道。
萧松寒沉默半晌,终是说道:“奉劝九皇子一句,在其位谋其职,不要想太多。”
赵坤点头:“我又何尝不知呢!松寒,如今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前几日我那三哥来了趟府上,你猜他说什么。”
“定是些不好的话。”
“可不是,三哥向来带我不薄,如今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赵坤叹道。
赵坤看了眼仿佛木头人一样的萧松寒,摇头叹息:“你这脸上能有别的表情吗?真不知道日后谁能让你展颜一笑。”
赵坤不知想到了什么,对萧松寒神秘的说道:“你可知道,利州又要出事了。”
萧松寒抬头,眼里燃起异样的光彩,不过片刻,又熄灭了。
赵坤见他还是一副木头样,顿时意兴阑珊:“去年南下利州,明为巡查,实则暗访,这些年南北有条专门贩卖私盐的线路,一直查不到,父皇才派我等往商城利州暗访,虽然的确抓住了一条大鱼,可惜此人油盐不进,死活不肯道出幕后黑手,足足拖了有一年啊。”
“你猜后来怎么着?”赵坤道。
“怎么着?”
“要说这刑部的人真是有一套啊,把人家妻儿老小给挖了出来,此人看见妻儿老小顿时吓的心慌慌一乱乱,这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倒出来了,你猜他供出了谁?”赵坤神秘兮兮的说道。
萧松寒望着他。
赵坤顿时觉得没趣,继续逗弄鹦鹉,嘴上说着:“要说这人啊,真是不可貌相,我与这人还有些交情。”
“此人便是利州首富,谢渲。”
整个人似乎落到冰冷的寒水中,冷的彻骨惊人,谢菱娟惊起,大口大口喘气。
眼睛冷不防的瞟到窗前有道黑影,骤然惊呼,那人现了身形。
谢菱娟皱眉,“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滚!”
“药!”那人将手中膏药放在桌上,朝谢菱娟走来。
谢菱娟不禁缩到墙角:“你再进一步,我就自尽!”
那人一顿,再不上前。
“对不起。”
谢菱娟闭眼,忍住心头一阵阵恶心。
“你赶紧滚吧,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