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松寒闻风赶至春风楼时,春风楼已火光冲天,再也救不回来了,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肉烧焦了的味道。
不过驻足片刻,便果断离开,这件事赵坤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若这事传到京州,传到皇帝耳中,那赵坤这一趟才真是得不偿失,堂堂一个皇子到利州巡查期间,竟然还会出现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怪你怪谁?
萧松寒回到叶府,在桃林中找到赵坤的时候,锦绣正好最好一个音落下,回眸。
他下意识的忘记了这一趟来是什么原因,锦绣的一个回眸,让他以为此刻他是来赴美人的约,而不是来办公事的。
赵坤抚掌大笑,惊醒了一众人,“好一曲凤求凰!”
赵坤侧面望谢渲,问道:“谢兄,你觉得此曲如何?”
谢渲很赞成的点点头:“天外之音。”顿了顿:“若是顾老三听见了,必要逼着你和他比琴。”
锦绣低头一笑:“谬赞了。”
宴上女眷纷纷咬牙,暗恨自己没做这第一弹琴的人。
杨薇岚微笑上前,眼里充满了惊讶,“妹妹的琴竟是弹的如此出众,真是应了那句话,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黄颖道:“是啊,这宴上哪个人不听痴了去?妹妹献此一曲,怕是宴席上的姑娘们没人敢弹琴了。”
锦绣微笑不语。
顾有容也说道:“妹妹琴诣如此之高,真不敢相信你才十四岁,这首歌是情歌,不知妹妹心中求的人是哪个郎君?”
锦绣缓缓说道:“我求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座上,赵坤的笑意更深了,杨薇岚敛了笑意,似有若无的看了眼赵坤。
赵坤未语,这时才看到不远处的萧松寒,萧松寒依旧是朴素的一袭黑衣,不知来了多久,看到他,赵坤微微蹙眉,不过片刻舒展了笑容:“松寒来了,你看看本皇子,听这琴都听痴了去。”
见萧松寒神情凝重的走来,赵坤便知是出事了。
而这边梨木夏梨文晴两姊妹也慢悠悠的走到了宴会上,两人见到谢渲竟也出现在席上,不由小小惊讶,谢渲向来是个大忙人,不会轻易参与这样小姑娘家的宴会,看来真的是托了赵坤的福了,若是能让叶尚青在席上结识谢渲,叶尚青的生意岂不是更加顺风顺水,梨木夏暗自思忖着,是不是得差个人将叶尚青给请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慌张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张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
与这桃花纷飞,美人宴席的场景实在太不符合。
那小厮见到梨文晴就差没哭出来了,大声嚷嚷着夫人夫人,顾有容见是自家奴仆,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说道:“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吗?竟就这样贸贸然的跑来,冲撞了九皇子该怎么办!”
赵坤摇头:“无妨。”
梨文晴瞪了这小厮一眼,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如此慌张。”
小厮跪在地上,涕泪交加,极其狼狈,“夫人,老爷,老爷死了!”
梨文晴倒退一步,梨木夏惊诧,锦绣侧目望去,席上突发惊变,无一人敢说话。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这小厮,若是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顾有娇惊诧之极,骨子里的蛮横完全显露出来,却无一人置喙。
“管家已经去处理了,老爷他,昨夜,昨夜,夜宿春风楼,今个,春风楼突然被烧了,里面,里面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小厮哭着叫道。
梨文晴不由捂住心口,脸色瞬间灰白,却说不出,也喊不出一个字,梨木夏连忙扶住她。
赵坤看向萧松寒,萧松寒微微点头,见这事已然败露,索性上前说道:“一个时辰前,刀客宋凌屠尽春风楼,我赶到时,春风楼尽数被大火吞噬,救不回来了。”
梨文晴一张脸逐渐变得狰狞,紧紧的捂着胸口,嘴巴张大,终是哀嚎一声:“满鸿!”昏死过去。
顾有容惨叫一声:“娘!”
赵坤脸色铁青,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起身怒道:“一定要将那宋凌给本皇子抓住!一定要抓住!本皇子要将他碎尸万段!”
话毕,数十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飞来,整齐划一的站在萧松寒身后。
萧松寒抱拳,带着数十名黑衣人离开宴席。
锦绣看着萧松寒离去,心里一阵担忧,她是接触过那宋凌的,那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萧松寒这么耿直的人,怕是会在此人手上吃亏。
见梨木夏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锦绣又是心中一叹,这下宋凌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赵坤连随身暗卫都招了出来,是铁了心要抓住宋凌了。
一场宴会,便这样不欢而散。
赵坤大发雷霆,整个利州都不好过,加之经此火烧春风楼一事,宋凌的名声又响了一分,已经到了家喻户晓,提名号能吓倒一批人的地步。
因此这宋凌没抓到,利州城几天来都处于人心惶惶中,便是出来逛街的人都少多了,第四天夜晚,宋凌被萧松寒于利州城外蝴蝶坡抓获。
当时的他,正要离开利州城。
宋凌被带到赵坤面前的时候,极其狼狈,一身绯衣,已是破破烂烂,脸上还染着血,一双眼狠狠的瞪着赵坤,若是眼神能杀人,赵坤不晓得死了多少遍了。
而他那把不离身的刀,则被一名黑衣属下拿着,刀上也是染血无数,此刻正发着森冷的光。
赵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暗卫,去了十个人,竟只回来了一个人。
“带下去。”赵坤摆手。
宋凌恶狠狠的说道:“萧松寒,你给我记着,若我不死,总有一天我要扒了你的皮!”
赵坤微微一叹,拍了拍萧松寒的肩:“松寒,若没有你,这宋凌还真抓不回来,这抓不回来,我又如何向父皇交代,真是多亏了你啊。”
萧松寒沉默。
赵坤负手身后望月,“此间事了,我这心也算落下来了,该回京州了。”
次日,宋凌被抓的消息便传满了利州,利州人们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大祸害抓住了可不算是安心了,不用担心出个门都会被人砍了。
利州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赵坤即将离开利州的前一天,顾深上门了。
叶尚青看着面前素衣素发,面容憔悴的侄儿,心里也是一叹,曾经意气风发,宛若天之骄子的顾三公子,竟然也会有今日如此憔悴的一面。
“深儿,来吃点东西吧。”梨木夏端着点心放在顾深的旁边,顾深面容苍白似鬼:“我要见九皇子。”
叶尚青头痛的扶额,这侄儿自登门起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他不是不愿意告诉顾深赵坤住哪里,只是他怕顾深如今遭此变故,万一一个激动伤着了九皇子那才真的是完蛋了。
“深儿,九皇子现在很忙,你……”
“我要见九皇子,望姨父姨母告知。”
梨木夏为难的看向叶尚青,叶尚青长叹一声,告诉了他。
锦绣觉得她这几天的确有点背,比如出来透个气,都能遇见赵坤,正准备是不是要假装没看见他的时候,赵坤看见她,并且于春光灿烂中朝他微微一笑。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九皇子,好巧啊。”
赵坤笑眯眯的点头,看起来心情极好。
她还准备说什么,却见另一边,顾深走了过来,不禁皱眉,顾深怎么来了,这是顾深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登叶府吧。
赵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顾深。
顾深一袭白麻衣,面容苍白,身形竟比几天前还要消瘦,整个人看起来形销骨立。
“顾深拜见九皇子。”
赵坤挑眉,“你是,顾满鸿的儿子吧?披麻戴孝,应该还在服丧期间吧,何故来拜访本皇子。”
顾深望了望锦绣,锦绣咳嗽一声,道:“这个,九皇子,我还有事…”
“方才见你无事,怎么如今又有事了,在这等着,本皇子待会有事和你说。”赵坤笑道。
锦绣低头,她就觉得她这段时间特点背。
赵坤道:“你既然专程来找我,就是有事,有事就说吧。”
锦绣看着顾深微微握紧了拳,顾深本就是个骄傲的人,想来这十几年,他都没有如此忍耐过自己吧,一个骄傲的人向来最是敏感,或许赵坤真的是普通的一句话,但在顾深看来这却是赵坤在拐弯抹角的轻蔑他。
“顾深请求,九皇子能将宋凌交与我,宋凌与我有杀父之仇,我必将让宋凌付出代价!”
赵坤点了点头:“杀父之仇的确是不共戴天,只是,顾深,春风楼一事,不仅仅是你父亲死了,很多人都死了,他们之中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该怎么办?难道每个人上门找本皇子要人,本皇子都得给他们吗?”
“宋凌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本皇子派去抓捕宋凌的侍卫没回来的都有好几个,本皇子不心痛吗?本皇子也想把宋凌就地正法,只是朝廷律令在那,就算是本皇子都没有那个权利去越过它,本皇子都要亲自护送宋凌回京州复命,毕竟他是朝廷通缉的第一号人物,他杀的人太多了,必须交由朝廷处置,如果本皇子贸然将人给你,你要本皇子如何向那些死去的人交代?”
“所以,顾深,此时此刻,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的顾府,如今你的父亲去世,你应该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吧。”
锦绣从来都知道赵坤有一张利嘴,只要他愿意,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他的一番话说得是头头是道,而顾深毕竟太年轻了,不过也就十六七岁,脸皮薄。赵坤每说一句话,他便脸又白一分,说到最后,已是面色灰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了。
他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赵坤摇头:“简直是太没有礼貌了,不过本皇子念在他伤心过度的情况下,就暂且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