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巷,青衣面具。
梦中人化为一缕青烟,触及不到。
“姑娘。”
锦兰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的喘气,丫鬟玉娥端着脸盆进来,“小姐,你又做梦了。”
锦兰摇头。
“小姐,起来洗漱吧。”
锦兰洗漱完,吃了饭,从书桌前拿出一本平时最爱看的诗经,翻了几页,发觉竟是完全看不进去。
“锦兰醒了,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陈怜儿端了碗莲子羹过来,“还是热的,趁热喝。”
锦兰摇摇头。
陈怜儿叹气:“兰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个样子让为娘的好担心啊。”
锦兰道:“娘,我没事,只是有点提不起力气。”
陈怜儿握住锦兰的手:“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不能没有你,锦兰,你跟娘说说,你到底遇见什么了。”
锦兰想起梦中人,一身青衣,带着面具,在她最伤心恐惧的时候出现,可惜,她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茫茫人海,又能去哪里找呢。
她微微一叹,“娘,我想看会书,你出去吧。”
锦绣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恰巧见到陈怜儿在梨木夏跟前痛哭,她问道:“锦兰的病还没好吗?”杏花点点头,“二小姐这病忒邪门了点,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前些日子还能吃得下东西,现下,是一点都咽不下去了,人眼看着就瘦了下去,也没办法。”
锦绣看了看漂浮在天际的白云,眨眨眼:“叫瑟瑟过来,咱们一起去趟伊兰轩。”
桃花将锦瑟带了过来,小女孩好久没见到姐姐了,正闹别扭着,如今见到姐姐自是黏人的紧。
“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瑟瑟想出去玩。”
锦绣刮了刮她鼻子:“今天咱们就出去,不过我们要带二姐姐锦兰一起去。”
“真的吗?我好久没看见二姐姐了。”锦瑟开心的说道。锦绣看着锦瑟高兴的眼眸,心内感慨,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论之前与锦兰闹了多大别扭,这过了几日,又和好如初了,见不到姐姐还想哩。
伊兰轩。
锦绣一路走来,不禁蹙眉,这一个女孩子的闺阁,也太过于沉闷了些,便是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
锦瑟是一根筋,进了伊兰轩,大吵大闹着要见二姐姐,伊兰轩里的丫鬟们都被惊动了,纷纷伸头出来看,这大概是伊兰轩最热闹的一天了。
锦兰听到声音,疑惑的回头,就在这时,锦瑟已然推开门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把扑到锦兰怀里。“二姐姐,姐姐说带我们出去玩,你别看书了,咱们一起出去玩吧。”
锦兰看着尾随其后的锦绣,颇为诧异,摇摇头:“二姐姐不舒服,你让大姐姐陪你去吧。”
锦瑟摇头,瞬间哭的稀里哗啦:“我不要,我就要二姐姐陪我一起去。”
锦绣上前笑道:“你看瑟瑟哭的多可怜,你这个做姐姐的,可忍心?整天憋在这里看书,都要憋出病来了,行了,跟我们出去玩,不然,我可认为你还在生上次瑟瑟往你身上丢爆竹的气。”
“我去就是了。”锦兰道。
玉娥连忙笑着上前,说道:“还是大小姐有法子,这几天小姐怎么也不肯出去,即便是夫人来了,她都不出去。”
“你多嘴了。”锦兰嗔道。
派人去梨木夏那里简单的说了几句,梨木夏见锦兰终于肯出去走走了,便也没多加阻拦,只叫人嘱咐到出门小心点,别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一行人出了门,马车上,锦绣问锦兰:“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锦兰默不作声,玉娥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锦绣,自作主张道:“小姐向来喜欢山清水秀,不如这次出城去吧。”
锦瑟撇嘴:“我不想去城外玩,那里不好玩,姐姐,我想去热闹的地方。”
“去宣和街怎么样?”锦兰突然说道。
锦绣看向她,这是锦兰自今天起第一次主动说话。
她点了点头:“你不嫌那里吵,咱们就去那里吧。”
马车行驶到宣和街街口,几人下了车,锦绣看着几个姑娘,叹了口气,“这次你们可千万别走丢了,杏花桃花,你们看好瑟瑟,千万别让她走丢了,锦兰,你跟玉娥两人和我走一起,两个时辰后咱们在这里汇合,明白了吗?”
杏花点头:“放心吧,小姐。”
“我想跟姐姐走一道。”锦瑟委委屈屈的看着锦绣,锦绣笑道:“跟我一道也好,我可不会给你买冰糖葫芦,也不准你吃零食,更不准随便买东西,你答应的话就跟我一道吧。”
“杏花桃花,我们走吧。”锦瑟当机立断的说道。
锦绣失笑,这个小丫头啊,贼精着呢。
有杏花桃花跟着,锦瑟是彻底放心了,看向马夫刘叔:“就劳烦你在这里等着了。”
刘叔笑着应了。
进入宣和街,街道一下就热闹了起来,玉娥如第一次来的锦兰一样,从未见过这等喧闹繁华,一时竟看呆了眼,锦绣道:“锦兰为何想要来这宣和街,我记得,你向来喜欢安静不是吗?”
锦兰默不作声。
锦绣微微一笑:“锦兰不会是在这里遇到喜欢的人了吧。”
锦兰一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锦绣见她样子,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锦兰喜欢的人不应该是赵坤吗?怎么会变成在宣和街遇见的人,难道赵坤也在那天来了宣和街?
不对,赵坤要是与她同一天来这宣和街,她肯定知道,所以,应该不是赵坤,看来有些东西真的是变了的。
“其实,你并没有生病,你,是害了相思,对吗?”
锦绣不怕锦兰不懂相思二字是什么意思,她从小读书,最喜欢的就是诗经,诗经里对于相思二字是诠释的最好的,锦兰懂,锦兰知道她在相思,所以她不敢告诉陈怜儿,不敢告诉梨木夏,只有自己忍着,一人相思,无人开解,只会越陷越深,从而万劫不复。
“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吗?”锦绣问。
锦兰摇头。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你与他是在这里认识的吗?”
锦兰点头。
锦绣微微一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锦兰,你想不想见到这个人?”
锦兰瞬间抬头:“我还能见他吗?”
看这样子,怕是已然相思入骨。
“当然,但是,你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这里是宣和街,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不怕别人听到秘密的地方,好吗?”
锦兰吸了吸鼻子,慢慢将心事吐露。
“那天后,我便一直做梦,我每次都梦见他叫我,可是我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阿姐,我真的好难受,我好想在见到他,哪怕是一次就好。”
锦兰轻轻的啜泣,水雾般的眸子里落下一滴泪。
“带着面具,把你从迷路的小巷中牵引出来,怪不得你对他念念不忘,看来我还得谢谢他,多亏了他,你才能安全。”锦绣说道。
“可是,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锦兰,有缘的人相隔千里也会相见,你说你记得他的声音,这就很好了不是吗?你还会长大,你大可自己去寻找,如果你还记着他,如果你长大后,还记着这个人。”锦绣道。
两主一仆在喧闹的街头中走着,锦绣分不清此刻对锦兰是怎样的心情,以前她总对锦兰带着似有若无的敌意,可是现在,却完完全全将她当做了亲妹妹来看待,她不希望她就此沉沦下去,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呢。
锦兰迷茫的望着她:“以后还会有相见的时刻吗?”
“当然了,上天既然安排你们相见,说明你们有缘分,但是…..”锦绣卖个小关子。
锦兰果然上钩,“但是什么?”
“你要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相思一病不起,拖垮了身体,再有缘分,你也见不到他咯。”锦绣一本正经的吓唬她。
“我会注意的,我,我一定要见到他,向他好好道谢。”
锦绣拍拍手,笑的春光灿烂:“好了,你也算是大病初愈,想买什么就去买,想吃什么就去吃,今天阿姐请客。”
锦兰看着她,突然上前抱住她:“阿姐,你真好。”
锦绣有点僵硬,随即笑着推开她,她到底是有点不习惯。
玉娥也是个聪明的姑娘,虽然没听清楚姊妹俩说些什么,但见到自家小姐,久违的露出了笑颜,也笑着凑上前,指了指那边的摊贩,说道:“小姐,你饿了没,玉娥好想吃那里的豆腐花。”
锦兰被锦绣点醒,心情开朗了,肚子也自然而然的饿了,渴望的看向锦绣。
锦绣笑道:“去吧,我在这里随便逛逛,待会就去找你们。”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了她们。
锦兰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也松了口气,来到一个字画摊前,随意的瞄了几眼,竟然发现其中一幅画很是清奇。
画中两个栩栩如生的苹果紧挨着两个其丑无比的梨子,上面还飞着几只…..蜜蜂?
锦绣觉得好笑,随口问道:“这画多少钱?”
背对着锦绣整理画架的摊贩老板慢悠悠说道:“如若姑娘喜欢,姑娘只管拿去。”
锦绣微讶,此人的声音,竟是如此醇厚。
“若我不喜欢这幅画呢?”
“一千两,你不喜欢也可以带走。”
锦绣一噎。
“你怎分得清我喜欢不喜欢?”
摊贩老板转身,一双利眸直直的射进锦绣的心里。
“你喜不喜欢,我一眼便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