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玉衡郡主这般愁态,沈轻韫最是明白不过,这人定是有了主意,这才想要先下手为强的。
当下,她缓缓坐直了去。
手中团扇轻打着,面上淡笑着,“郡主,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做什么,或是说我能帮到你什么,尽管说来。”
见沈轻韫一脸似笑非笑,玉衡郡主顿时也装不下去,轻咳着道:“那什么,我思来想去,若是我能在太子大婚前定了婚事,岂不是一劳永逸?”
沈轻韫老神在在,不为所动,“唔,继续说。”
“我好歹也是堂堂皇家郡主,加之父亲乃朝中尚书药园,怎么说也不能过于将就委屈了去,这夫君人选便是要慎之又慎的。”
玉衡郡主巴巴说完,瞥向沈轻韫,见她还是洗耳恭听的模样,泄气的道:“好吧,我说,我看上了子书先生。”
子书辛!
玉衡郡主竟然还是这般痴情?
沈轻韫眼底微微动容,却担心被玉衡郡主看出来什么不对劲,而低头捧茶细品着遮掩。
实则更多是无奈。
看破却不能说破的感觉,着实叫人为难。
总不能掰扯开来,径直告诉玉衡郡主,你喜欢的子书先生,喜欢的是你们大隋皇族的江山社稷,且终有一日,会图谋在手。
这都叫做什么事啊?
她这般心不在焉,很是让玉衡郡主脸上挂不住,“回魂啦,想什么事儿呢,我来寻你是想叫你帮我,你自顾自的出神,还能不能尽尽主家之谊?”
沈轻韫忙讨饶起来。
随即委婉的道:“郡主,都说门当户对呢,且不说子书先生所思所想,就因他是东宫幕僚这身份,十三王爷那里就说不过去。”
若是让陛下知道,难免会心生猜忌。
十三王爷当初能从皇子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自是有非凡的眼见,将嫡亲郡主嫁给东宫的白衣幕僚,别说陛下猜忌,就是朝臣和言官都会口诛笔伐。
父母之命,远比两心相许,要更来得理所应当。
更别说,子书辛那人,心里根本没有儿女情长,他在乎的是改朝换代,问鼎天下。
“难道就没了其他法子么?”玉衡郡主身为皇家宗室女,岂能当真无所知,只是心中尚存期盼,这才心心念念。
沈轻韫动了心思,“倒也不是没有。”
与其让郡主一厢情愿的芳心尽付,倒不如来剂猛药,让她彻底断了心思,往后也不会再生情丝,而走上前世的老路。
她握住玉衡郡主的手,真诚的道:“戏本子里都说情比金坚呢,若是先生愿意为了你换个身份,不再做东宫幕僚,哪怕是去外头做个教书先生也行。”
毕竟,这样就能让其撇清与东宫的关系,而后还能自证真心。
玉衡郡主缓缓睁大眼睛,先是畅想一番,随即又耷拉下脸来,“我那是痴人说梦吧,这世间哪有男子会为了女儿家舍弃前程的呢?”
别看子书辛现下并未显山露水,可父王都夸奖过,说若是来日太子登基,那子书辛便是一人之下,可见其能力之不俗。
她扪心自问,没那福气。
沈轻韫见她漫不经心的发呆,便循循道:“再说了,郡主你是奔着寻一亲事避免和亲的,子书先生不成,还有其他人啊。”
“这京城杰出的子弟却也不少,不妨再仔细留心选选,总能寻到情投意合的。”
这便叫退而求其次。
可很显然,玉衡郡主陷入了纠结,明明知道子书先生不会动心,却还是希冀这样的可能,甚至不予考量其他人选。
正面面相觑呢,外头青黛轻轻叩门,“县主,宫中来人了,请县主入宫一趟呢。”
“去吧去吧,”玉衡郡主摆了摆手,很是反客为主的熟稔样,“定是皇祖母想要你随行呢。”
沈轻韫笑眯眯的到屋子另一旁梳洗打扮,临走时望着眉眼尚未舒展的玉衡郡主,低声嘱咐容姑姑,“郡主若是要饮酒,不必揽着。”
若在十三王府里,毕竟有着父母弟妹,身为嫡长姐的郡主,必是要顾及许多不敢随性的。
不必眼下的自家府中,随意而为来得自如。
容姑姑了然,恭送县主远去后,转身便吩咐人上酒,“要清酒,入口醇香余味偏甘的。”
果不其然,原本正要起身离开的玉衡郡主,眼神微微闪了闪,随即又坐回原地,抬手斟酒开始痛饮起来。
……
曲桥经水而过,其间更是穿过一方八角凉亭,夏时正是好风景,清风拂面,芙蕖摇曳,叫人忍不住驻足观景。
沈轻韫只觉衣袖被拽了拽,便侧头看向身后的青黛。
“县主,亭中?”
青黛声音压低,小心提醒。
沈轻韫又转头望向身前不远处的凉亭,定睛一瞧,就看见那抹白衣,脑海中顿时就浮现赴宴时的一幕幕。
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甚至想要换条路走。
青黛便眼睁睁看着县主悄然转身,掩耳盗铃般抬扇遮面,试图往回走去,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却不忘跟了上去。
可县主还没走两步呢,身后亭中便传出声响,“县主,请留步。”
沈轻韫想要故作没听见,只要她够耳背,就问心无愧。
偏偏身后青黛这个犯了轴的,可劲提醒,“县主,好像是子书先生呢?”
还用你说,沈轻韫抬眼瞥向她,眼神里带着些愤愤和委屈,偏余光稍微留意,就能看见已近前而来的子书辛。
来不及了。
她捏了捏团扇,理了理思绪,摆出端庄的模样,不得不再度转身,“好巧,子书先生。”
“不巧,”子书辛站定,拱手行礼后道:“清玄听闻县主入宫,特地于此恭候。”
他仰头看了看头顶炎阳,抬手示意,“外头酷暑难耐,县主请入亭中一叙。”
好话都被他说尽了,沈轻韫推辞不得,就这么随他进入了凉亭中。
青黛守在外面,面向湖面守立着。
亭中的沈轻韫刚看向子书辛,便不自觉盯住了他的唇,脑海中蹦出些旖旎之景,登时便红了脸颊。
耳垂也染上了胭脂色,很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