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所出的是八公主,因着胎里不足养在宫中,鲜少露面。
谁人不希望孩子能被长辈喜欢呢?
可偏偏太后娘娘偏疼的不是宫中哪个公主,而是宫外臣女,这就让她心中顿感五味杂陈。
又庆幸太后不曾对其他公主这般重视,又哀其不幸自家女儿不得太后怜悯。
于是,嘴上便有些吃味,“长平县主倒是福气好,能得太后娘娘如此青睐,这份荣宠怕是独当一份呢。”
德妃只笑笑不说话,心底却琢磨着,这个长平县主倒是好机缘,若能讨来给儿子做王妃,倒是不错的助力。
顺道,能挫挫太子威风。
可她只能想想,毕竟那长平县主背后有太后做主,更听说太后原先有意让其做太子妃,若是太子妃之位县主都不在意,那祁王妃更不为所动。
背后的算计打量,沈轻韫只当不知,这皇宫之中处处如此,她若桩桩件件都心生介怀,那还得了?
她只管欢喜的去拜见太后就是。
如今惠嬷嬷都习惯了,若是县主请安,太后这边定是先要考验棋艺的,便只管示意青黛随她出去,殿内无需旁人伺候。
棋桌旁,太后瞧着沈轻韫长开后的眉眼,更是深有感慨。
这孩子,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只是那不经意间略显琥珀色的双瞳,倒叫人心中诧异。
都说父精母血,这样浅色的眼瞳不像母亲,可却也不像沈励其人呐。
就在太后微微走神里,沈轻韫抬手落子,笑得像小狐狸一般,“娘娘承让。”
她欢喜时,那晶亮的眼眸越发明显,太后瞧看得越发真切,便掩下心底震惊,故作不情不愿地颔首,“愿赌服输,那尊白玉手镯便是你的了。”
沈轻韫美滋滋地将战利品收好,不忘缠着太后撒娇,总算是逗得太后露了笑意。
惠嬷嬷重新上了茶,看着坐在庭院里私语的太后和县主,眉眼带笑地站在不远处,顺道问话青黛。
太后放下茶盏,望着那抬手给果子扒皮的沈轻韫,无奈地道:“你这孩子,这般欲言又止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拿捏不定主意?”
“唔,”沈轻韫抬眼,不忘先夸赞起来,“娘娘英明。”
“说事,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是本宫教出来的孩子。”
于是,用帕子擦了手的沈轻韫,就这么将沈轻水的事说给太后听,末了艰难地解释道:“父亲也是希望儿女绕膝,且二妹妹她也吃了苦头,定会引以为戒。”
太后看着不停找补的沈轻韫,温声道:“不管你父亲是怎么说的,本宫只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我,”沈轻韫抿嘴,“我愿意给二妹妹一次机会。”
太后眼神微闪,正要感慨这孩子过于良善,恐往后吃亏,就听见她镇定的道:“不是因着我必须要听父亲的话,而是我不怕。”
“娘娘,与其将二妹妹置于庵堂,任由旁人说府中闲话,倒不如将她接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
“如今阿昙再不是无依无靠的了,有娘娘撑腰,别说一个二妹妹,就是那孙氏死而复生,再耍弄手段针对我,我也不怕。”
她明明很努力地说着狠话,却还是让太后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鼓励道:“就要如此想才对,你如今是陛下亲封的长平县主,那沈轻水见了你,也得乖乖俯首行礼才对。”
“那样的人,不值一提。”
“娘娘说的是。”沈轻韫重重点头,一脸下定决心。
太后见她如此有主意,便也松了口风,“既如此,回头本宫便差人去传话,让那沈轻水择日归家便是。”
“权当是给你的磨炼,好好教教你那妹妹,什么是体统尊卑!”
沈轻韫拍着胸脯道:“娘娘放心,阿昙定好好狐假虎威,让她再不敢兴风作浪。”
太后只高深莫测地道:“话说得漂亮不错,可本宫还是要拭目以待的。”
拜别太后,沈轻韫出宫的身影都带着轻快,毕竟无论如何也算是让沈励求仁得仁,他还盼着沈轻水早早回来,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只有让他亲眼见到,沈轻水处处碰壁不得欢迎时,他才会知道轻重。
道路两旁种着的花树,在这个季节已经全然盛开,淡粉色的花瓣开满枝头,煞是夺目。
风起时,那摇曳的枝头晃荡,便会落满一地花瓣,美轮美奂。
可令人目不转睛所在,还是树下那抹静立的青袍身影,底色素雅上落柳叶点点,浑身透着风雅意,抬眼时那古井无波的眼底,被花影映衬出几分出尘色。
“见过县主。”那人抬脚走来,肩上落花随着走动,轻飘飘落下。
沈轻韫笑得客气,“先生安好。”
“听闻县主进宫,殿下特命我前来,给县主送些礼物,”他指了指石桌上的盒子,“都是姑娘家用得着的首饰物件,殿下如今尚未娶妻纳妾,自是紧着县主来。”
沈轻韫笑着点头,转身对着芸香道:“皇兄一番心意,容我和先生说些感谢话。”
芸香本就是送县主出宫的,只要县主好好的,自不会多嘴,便与青黛退守不远处。
“先生来得倒是很及时,”沈轻韫正色道:“不过时机倒也正好,有件事情正需告诉先生。”
子书辛做出聆听样。
“祁王归来是一,可与此同时梦境也有所显示,是另一桩很重要的事。”
“愿闻其详。”
“南方有座秭归城,不出半个月,定会天降瘟疫,尸横遍野,此事可算要事?”
饶是子书辛,也为之震惊,更是低头看向沈轻韫,眉眼间都是震动,许久才低声道:“此事当真?”
“是真是假,端看半月之后,是否会应验就是。”沈轻韫云淡风轻的说完,便嘱咐道:“不过人命关天,若是先生愿意信我,大可以着手准备应对之策。”
子书辛神情凝重,一想到会发生瘟疫,便暗自握紧了手心,更是想到什么不可回溯的往事般,整个人难受地手扶心口轻咳起来。
“先生?”沈轻韫觉得不大对劲,正要抬手搀扶,又想到附近有芸香她们,只好收回胳膊,“先生无事吧?”
子书辛咳得撕心裂肺,末了撑着树干喘息道:“无妨,不过是闻不惯这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