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清凉园。
沈轻韫换了身水青蝉翼裙,带着蝉衣和南薰坐上了马车,这阵子太后一直郁郁寡欢,她也是使出浑身解数,这才使得太后好转起来。
沿街叫卖声络绎不绝。
沈轻韫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糕点,心中痒痒,难得姑娘气的在街角下了马车,便忙不迭去光顾摊位。
很多年,她没有真切感受这样的烟火气了。
就连先前的几回外出,都是重重宫人保护着,甚至还会净街,那样的大张旗鼓,难免失了几分鲜活气。
“县主,这些糕点都是糯米制得,不可贪嘴。”
南薰常年跟着半夏一块,对于医理这块也是耳濡目染,糯米不克化之事也是了然于心,忍不住提醒。
没想到刚说完,嘴巴就被塞了口白玉糕,甜丝丝的还带了点桂花气,叫人忍不住想细细品尝。
沈轻韫嫣然一笑,“好吃吧?”
她松开手,便又递给了蝉衣一块,蝉衣笑眯眯的接过来吃,丝毫没有推脱意。
南薰有些不安,还是沈轻韫用蝉衣宽解她,“安心吃吧,学学蝉衣,你看她多自在。”
就在主仆三人吃得尽兴时,没人看见不远处的茶馆二楼里,几个大汉正聚在一处,指点着底下行人,言语间都是精算。
但凡街上路过,稍有姿色的姑娘,都会被他们点出来,神情带着猥琐和阴涔涔的笑。
“那件鹅黄衣裙的,瞧瞧怎么样,倒是盘正条顺的,是个不错的呢?”
“长得那么黑,还穿鹅黄的,还不如那件粉霞色衣裙的,个子虽说不高,但身形曼妙得紧。”
一群人眼神对上,笑声响了起来,连桌上的茶水都震起波纹。
忽而有个惊叫一声,抬手遥指下去,“快,快看那个,水青色纱裙的那个姑娘,身后还有两丫鬟的,都看见了没?”
这一回,不消他多说,大家伙都齐齐没了声。
美人之美,遗世独立,即便是喧闹的街市上,也因她的存在,而变得如风景一般美好。
方脸的大汉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的道:“不得了啊,这样的美人咱们竟没听说过,莫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又是新来的江南?”
左手边的同伴打断他,“你是瞎了么,看她身上的衣料,薄如蝉翼行走间泛着流光,就连江南首富段家嫡女,也不曾上身过。”
这么说来,大家伙更是起了兴致。
其间的大哥摸了摸胡茬,抬眼看向几人里最小白脸的那位,“长得美,还非富即贵,老六,该你出马了,别让兄弟们失望啊。”
‘老六’慢条斯理的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白布襕衫,拿起桌上的折扇,便附庸风雅的拱手道:“几位哥哥稍等,待小弟快去快回。”
他唇角那抹得意地笑,直到出了茶馆,走向已经换到了糖葫芦的摊位,看见正仔细挑选的美人时,也迟迟不曾消散。
楼阁上,众人正笑眯眯的打赌。
“你们猜,老六会不会得手?”
“哼,女人啊都是虚荣的,老六那样的皮囊最是管用,只消卖弄几句话,就能让人刮目相看,各个昏头昏脑起来。”
“说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就睁大眼睛瞧着,只要老六拿到那美人的绢帕,到时候咱们就能让她听之任之。”
就如同他们先前所做的一样,无往而不利。
且说街道上。
老六轻咳一声,仔细打量着摊位上串着形色水果的糖葫芦,每一样都不尽相同,见美人纤纤玉手正要落下,便抢先道:“老板,这一串我要了。”
沈轻韫头也不回,但却换手选了另一串,吩咐蝉衣拿钱。
南薰本就很戒备,见来人眼神里带着隐隐的精光,不像是寻常的读书人,便越发上前用身形挡住。
一行人就要离去,老六怎能失了良机,忙扔过去铜钱,便拔下来糖葫芦三两步跟上去。
“姑娘,姑娘等等。”
他大步追上,更是伸手拦住了沈轻韫去路,面上带着歉意颔首道:“真是对不住,早知道姑娘想要这一串糖葫芦,我便该再等等的。”
说完,他缓缓抬眼,正好将美人的正脸收入眼底。
一瞬间,他止不住的惊讶起来,美人略施粉黛国色天香,最是特别的当属她眉宇间的神性,如同庙宇里的菩萨,叫人心生敬仰意,却又冒昧的想揽月入怀。
故此,他失态的咽了咽口水。
沈轻韫很是不喜,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南薰,南薰颔首上前一掌格挡住老六。
老六瞧着弱不禁风,却还是学过点手上功夫的,不甘心见美人远去,情急之下便抬腿踢向南薰。
哪知,南薰俯身轻巧闪过,更是毫不客气重重踩向他的另一只脚面,双手更是制住了老六手腕,将他钳制的单膝跪地。
很是狼狈。
“睁大你的狗眼,不是什么人都敢肖想的。”南薰冷冷说完,便松开手拍了拍,不经意间一些灰尘样的粉末飘落,被轻咳的老六吸食了去。
等到被楼阁上看笑话的兄弟们上前来围住,老六这才缓过劲来。
兄弟们还想打趣时,忽见老六翻着白眼开始口吐白沫,就这么晕了过去。
“老六,老六?”那胡子老大率先惊呼,而后将人背起来朝着医馆走去,却被老二拽住,“大哥,兵分三路,你去送老六寻医,老三去报官,我带老四老五去拦人。”
拦得,自然就是那不好惹的带刺美人。
沈轻韫浑然不知身后事,她已经抬脚进了家铺子,瞧着是成衣铺,最显眼的便是那柜台上的一排发带,瞧着很是风格迥异,但别有趣味。
甚至还有不少姑娘家在挑选呢。
蝉衣看得惊奇,“江南,竟然这么厉害的么,那些姑娘家可都是未出阁的呀。”
女侍者恰好听见,笑眯眯的解释道:“客人有所不知,姑娘家亦能给兄弟亲人买配饰,我们店里尚有男子给女子挑选饰品之地呢。”
这倒是有趣,沈轻韫眼睛一亮,顺势近前去看。
那条上绣墨竹的发带映入眼帘,让她莫名想到了子书辛,这人的坚毅果决,同竹子倒也很想象。
“那条,我要了!”
刚付了银钱,外头就传来熙攘惊呼声,很快便有官差分开人海进来,走到了沈轻韫面前,很是豪横的道:“就是你们下药伤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