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纪玚恭敬跪在下首,面上带着些难以启齿,终是将缘由道明。
上座原本龙颜不悦的承明帝神情一变,“你说,是因着当初在桥上出事时,你被太子妃相救,觉其过于威武,这才心生抵触不愿洞房?”
“是,父皇。”纪玚道:“儿臣也是在洞房当晚发现的,即便是饮酒助兴,却也力所难及。”
他这样的不遮不掩,倒是让承明帝哑然。
纪玚又道:“儿臣自知当夜失礼,后来真心悔过想弥补,然每一次都……”
他叩首道:“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承明帝捏着眉心,脸色铁青起来,伸手招过伺候的高铭,示意他去传太医前来。
一个眼神,高公公就心知肚明,陛下这是担心太子往后雄风不振,便匆匆下去传话。
殿内只余父子两时。
承明帝起身走到纪玚面前,弯腰把人扶了起来,父子四目相对,看着太子面上的羞赧和自责,承明帝终是于心不忍。
想到德妃通禀的关于东宫之事,太子大婚前,东宫换过一批宫人,其中就有几个是伺候过太子的宫女,可见太子还是可以的。
但愿,这孩子只是对太子妃没有兴致。
如若不然,这件事情控恐怕就实在棘手。
太医很快前来,在偏殿对太子仔细问诊后,先一步回到御前复命。
“陛下,太子瞧着并无大碍,不过微臣还是会开些滋补的药,以助太子。”
承明帝心烦意乱,甚至放下折子去了翊坤宫。
德妃进来也头疼呢,太子毕竟是储君,出了这等子不光彩的事,更是波及皇家颜面,更别说那太子妃之父刘将军,近来称病不上朝。
她若是插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偏偏太后娘娘远在江南,她能做的就是悉数禀报陛下,万事由陛下定夺。
在此人心惶惶的间隙,德妃还要担心亲生的祁王,听说他去招待燕国使团,甚至都无暇进宫来。
如此一心两用,德妃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承明帝乍然前来,德妃忙收敛起来疲惫,还是那么温和淑雅的模样,上前福身,“臣妾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承明帝拉着德妃的手,径直走向临窗的坐塌,“朕一时兴起,过来看看你。”
德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陛下这定是有什么打算,想要和她商量,便看了眼秋嬷嬷。
宫人们被秋嬷嬷尽数带走,殿内一派安静。
这么多年,德妃还是这么的贴心,承明帝满意得很,却还是不忘提及来意,将太子所说缘由言简意赅的告知。
德妃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只觉得太子真是能胡编乱造。
那太子妃出身将门,堪称文武双全,行事坦荡利落,出了那等子事后,即便前来请安都落落大方得很。
大婚当日,太子不给妻子脸面,事后还想出这般荒唐的理由,真是可笑。
她竭力稳住神情,抬眼道:“陛下如何想?”
“太医既说太子殿下无碍,想必当真是心有芥蒂,朕觉得不如提前让太子良娣入宫,若是当真能化解此次流言,倒也是好事一桩。”
承明帝这话说得很是理所当然,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太子和皇家着想,既然太子妃不行,那就换太子良娣。
皇家果然凉薄。
德妃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因着抬手品茶而遮掩过去。
等放下茶盏时,她已然领命,“陛下放心,此事臣妾记下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谁曾想话已说完的承明帝有些踟蹰,“德妃啊,此事既牵扯东宫进人,不妨对外宣称是你的主意,如何?”
德妃起身行礼,规矩地不出差错,“是,陛下。”
原本还想说些体己话的承明帝,见德妃这么端庄,又顿觉无趣起来,寻了个处理公务的借口,便施施然抬脚离开。
秋嬷嬷留了心,等到下人打探消息回来后,便禀报给德妃听。
“娘娘,陛下没有去前殿,而是在御花园碰见了淑妃。”
德妃长舒一口气,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是后宫,陛下想与谁在一处,端看陛下的意思。”
“不过,眼下有一事,才是最要紧的。”
秋嬷嬷听到要太子良娣及早入东宫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道:“娘娘万万不可,此事若是承办了,太子妃那里不知该如何膈应?”
“更何况,陛下如今已贪服丹药,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她顿了顿,又苦口婆心起来,“若是他朝头太子上位,太子妃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自家主子毕竟只是妃位,往后只会是太妃。
本就比不得皇太后的身份尊贵,更是难免要仰人鼻息,若此事时惹怒了太子妃,待来太子继位,太子妃岂能善罢甘休?
德妃又岂能不知?
“陛下都这么交代了,本宫岂能推脱,更何况,眼下什么太子妃太子良娣,都抵不过太子的颜面。”
“只要能让太子顺利行周公之礼,别说提前让人入东宫,就是今夜把人送去太子床上,陛下都只会点头。”
德妃这话说得冷静,神情更是凝重无比。
秋嬷嬷急得不行,“难道,难道就没有别得法子转圜,至少给太子妃个体面,若是太子良娣也不成,岂不是火上浇油?”
德妃打着扇子,平淡的道:“倒也不是真没有法子,只是难免要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娘娘,眼下都是火烧眉毛了,咱们得为往后做打算呐,您还有个祁王殿下,万万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啊。”
说道祁王,德妃这才回过神来,不似先前那般云淡风轻。
她捏着扇子沉思道:“你说得对,本宫还有祁王,万不能这么破罐子破摔了去。”
“秋嬷嬷,去库房取灵芝,送去东宫太子妃面前,顺道陪太子妃说说话,宽宽她的心。”
见德妃娘娘终于定下决心,秋嬷嬷爽快应下,“是,娘娘。”
可东宫上下,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子书辛呢?
他放下毛笔,看着传话的淮生,“德妃娘娘身边的秋嬷嬷,带着灵芝前来探望太子妃?”
“是,先生。”
“有意思,”子书辛理顺腰间玉佩,意味深长的道:“既如此,好生留意,及时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