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再度扬名京城,盖因孙家六郎不知何故,竟然趁着县主府设宴时,偷偷溜了进去,更是擅闯府中屋舍,还碰到了未完工的楼梯,磕得鼻青脸肿。
鼻青脸肿的孙六郎,被县主府的护院驾到了正门外,县主更是正襟危坐正门口,直等到有人去孙家送消息。
这等待的间隙里,闻风而动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更是越来越多。
大多数宾客已经离去,留下的便是看热闹的,譬如玉衡郡主。
此时她正与沈轻韫并排而坐,时不时侧头低语。
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气愤,团扇都快挥出残影,“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这孙家人着实可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真当你是好脾气,是泥捏的不成?”
她替沈轻韫抱着不平,恨恨的道:“今儿这事,决不能轻而易举的作罢。”
沈轻韫听得哭笑不得,反倒过来安慰她,“好好好,郡主说什么都好,只要别生气,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面,就该笑着才对。”
玉衡郡主嗔怪着笑出声来,手上团扇也缓慢下来,探头瞧了瞧,见丫鬟微微摇头,便轻咳一声转了话音,“听说太子皇兄尚未离府,就连子书先生也在?”
心思昭然若揭。
“太子殿下醉酒,纵然是乘坐轿辇也未免太过冒险,子书先生思来想去,决定等太子稍稍醒酒后,再行回宫,”沈轻韫抬眼看了看天色,浑不在意的道:“左右时辰尚早。”
然实情哪里会是这样的呢?
子书辛中了那催情之药,遵医嘱沐浴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好在纪玚那人也被奉承的醉了过去,正好能遮掩过去。
玉衡郡主自是不知晓内情的,只理所当然的点头附和,“你说的是,子书先生就是做事周到,难怪皇兄那般信任他,可惜我无缘得见。”
说道最后,她难耐的咬了咬唇。
沈轻韫却觉糟糕,这少女心思真是不好说,没想到郡主还是这么偏爱子书辛,也不知到没到芳心暗许的那一步,前世郡主不得以和亲远嫁的事,本就是前车之鉴。
她正要试探一二口风时,就见玉衡郡主微抬下巴,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她,正色道:“来了。”
被楼二和楼三守着的孙六郎,在正门外被围观的百姓们像看耍猴般许久,自诩风流才俊的他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好容易看见府中马车出现,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片刻也待不下去,就想赶紧回府去。
马车里先后走出来的男女瞧着像是夫妻,近前之后,那妇人不管不顾去了孙六郎那处,心疼的就抬手抚摸。
与此同时,劝阻无果只得任由她去的中年男子神色一暗,而后定了定神,朝着县主所在走去。
沈轻韫瞧着来人轮廓与先前的孙大老爷相似,却多了几分消瘦,不似孙大老爷那般的圆润富态,便笃定此人定是孙大老爷的兄弟,或是说是孙六郎的父亲。
就是不知道是行几的孙老爷。
刚想到这儿,耳畔就传来玉衡郡主的悄悄话,“孙家四老爷,孙六郎之父。”
通气过后,那孙四老爷却也走到了两人面前,即便是面上再怎么挂不住,仍得和和气气的拱手,“下官翰林院侍讲孙文策见过玉衡郡主,长平县主。”
沈轻韫这才同玉衡郡主双双起身,颔首以对,“孙大人。”
容姑姑看准时机,便示意府中护院,将安置在正门后的桌椅搬出来,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伙都瞧瞧这场好戏。
原本正想提议‘能不能进府细说’的孙四老爷,登时就愣在原地,饶是他面皮薄,却也没料到县主这般不留情面。
沈轻韫没有理会他的尴尬,抬眼看向那已经爱子到垂首哭泣的孙四夫人,对着青黛使了个眼色,青黛便上前将人请来坐下。
百姓们激动的纷纷咽口水,人头越发攒动起来。
大家伙目光灼灼,生怕错过什么,心道这才叫大户人家的热闹啊,比那唱戏的不知好多少去。
那孙四夫人浅浅坐定,便攥着手绢,抬眼看向沈轻韫,先发制人道:“县主这是作何,不管如何上门都是客,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还弄伤我儿?”
她那样的言之凿凿,仿佛她儿子是怎样的委曲求全。
沈轻韫心中冷笑,面上也敛去先前的寒暄意,正色道:“孙四夫人这话说得,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这样的不留情面,让那蓄势待发的孙四夫人心头一梗,嘴唇蠕动着,却不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的好。
“万事有因必有果,若非令郎不请自来,搅扰了我府中盛宴,哪来如今这般模样,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怎么反倒怪在我的头上?”
“世上哪有这样倒打一耙的理?”
沈轻韫见那孙四夫人语塞的模样,索性乘胜追击,“按照孙四夫人的说法,我那先继母孙氏下毒害我,也得怪我了不是?”
围观的百姓们都啧啧称奇起来,都觉得孙家人不得了,各个都是能耐的,这样的厉害,何至于做文官,就该封了将军去守卫边疆才是。
到时候,就用那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去打仗,定能常胜。
孙四老爷看了眼妻子,眼神暗含警告,随即笑着抬头道:“县主说得极是,终是六郎叨扰了县主,我这做父亲的合该赔罪才是。”
他一招手,便有随侍捧着箱子上前来,“府中略备薄礼,还请县主收下。”
都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轻韫也不似先前般肃容,却并未打算就此应下,扪心自问,她不愿意和孙家有半点牵扯,哪怕是赔礼都觉得碍眼至极。
“孙大人有心便足以,礼物什么的都是外物。”她笑意不达眼底,着实让孙四老爷心中有些介怀。
若是妹妹还在,此时也不会有这般境地,而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沈大姑娘,如今竟也气势不俗,甚至能言辞犀利的叫人无法反驳。
可他确实也并不知晓,六郎到底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做出这样偷偷摸摸的事,还闹得满城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