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轻韫接过木盒,小心查看里头玉佩,眼见当真并无磕绊裂痕时,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这宝贝要找机会还回去的,可不能出岔子才是。
子书辛见她神色如常,不动声色的道:“县主这枚玉佩好生奇特,莫不是太后娘娘所赠?”
沈轻韫正要抬手将玉佩放回盒子,忽然看见盒子底部软垫松散开,隐隐有一角显露出来,不像是盒子底色,心中好奇却还是没有挑破。
倒也顾不得抬头,只老实摇头,“非也,是祁王给的见面礼。”
她扣上盒子,这才抬眼看去,“先生也觉得玉佩贵重?”
子书辛眼底还存着试探,便含糊道:“赤玉琉璃,通体无暇,上镌玄鸟,足以表明此玉的不凡。”
沈轻韫越发觉得烫手。
“先生说的是,”她神色凝重,“我这就去想办法,将玉佩还回去。”
见她毫不留恋,转身离开,子书辛诧异地挑了挑眉,看来她的确不识这枚玉佩,只是祁王手里怎么会有这种形制的玉佩?
又如此轻易,就送给了初次见面的县主?
等回过头来,子书辛也有些错愕,原本是想问问她关于秭归城瘟疫之事,可因着玉佩之事的打岔,竟是忘了去。
他抬手扶额,颇有些无奈,说起来,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忘事。
这厢,已走到宫外的沈轻韫,正欲上马车,忽听见南薰低声禀报,说是祁王殿下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看样子是要启程的。
择日不如撞日。
沈轻韫忙吩咐,“快,追上去。”
马夫听令,很快就追赶上了祁王车架,甚至因着心急,都差点别住对方去路,好在祁王府的马夫是个老手,忙勒紧缰绳急停了住,这才不至酿出惨事。
出了这等失礼的事,沈轻韫撑着晕乎乎的脑袋探身出帘拢,怀里还紧紧搂着那木盒子,这模样被掀开帘子的祁王瞧见时,他忙抬手制止,“县主有话直说,不必折腾下车。”
沈轻韫定了定神,这才撑着马车壁道:“祁王兄所赠之物过于贵重,长平辞不敢受,特来物归原主。”
说完,她正欲将木盒遣南薰送归,却听得祁王那略带嘶哑的声响道:“不必,既然已经赠与你,你便是玉佩之主,还是说县主看不上那玉佩,要拂了我这做王兄的好意?”
这话一出,沈轻韫已是不能再言拒绝。
于是咬了咬唇角,抬头道:“既如此,多谢祁王兄。”
“无妨,长平你不也送了本王玉器为礼物么,这也算是礼尚往来,方才没有受惊吧?”祁王看了眼沈家马夫,意味深长地道:“若是手艺不精,还是早早改行了去,回头本王送你两个手脚好的侍卫。”
祁王府马车先一步离开,沈轻韫无功而返坐回马车里,想到玉佩不但没有送还回去,反而还得祁王承诺送护卫,不由有些泄气,这叫个什么事嘛。
不过,这个祁王倒是看起来很好相处呢。
等等,她疑惑挑眉,环视着身旁的半夏和南薰,“祁王怎么知道我送了玉器?”
他不是刚出宫么,还没回他的王府查看礼簿,到底从何得知的?
就连半夏和南薰都疑惑摇头,毕竟是祁王私事,她们也没法得知内情。
而先前已经走远的马车里,祁王正抬手抚过手边礼物,半开的内力是精致华美的三樽玉爵,看得出来同出一块玉。
这是他先前吩咐的,若是长平县主送礼便先一步送上马车,务必要他出宫便瞧见,却没想到竟也又见了一面。
祁王眉飞入鬓,微挑着眉尾道:“倒也算心有灵犀。”
回府的路上,他眉眼间透着沉思,像是隔着玉爵、马车、看向了遥远的天际,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
沈轻韫回府时,已是疲惫不已,便吩咐下去无事不要打扰,当真有棘手的自有容姑姑代为理事。
于是,故意上门试探的管家忠伯也好,借口送手帕的沈轻水也罢,都被容姑姑尽数拦下。
沈轻水气得脸色铁青,不过是半年过去,如今她和大姐姐竟是两头颠倒过来,她事事不如意,处处得小心,哪有先前半分自在?
闲闲走在林荫道上时,她更是满心怨愤,母亲当初既然决定下毒,为何不直接下重手把大姐姐毒死,还非得被抓住错处,反倒成了沈轻韫翻身的把柄,还害得她跟着抬不起头。
她恨恨咬牙,又听说此次宫宴上,祁王殿下也对大姐姐很是善待,更是二话不说以兄妹相称。
而她沈轻水,竟然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如何甘心?
可再不甘心,在她笄礼即将到来前,她也分不出心神去做什么,不过好在父亲偏爱,她笄礼的衣着首饰都是出自城中霓裳坊,想来到时候定能一洗先前耻辱。
想到这,她又重燃信心,偏头看着身后丫鬟,“走,回玉笙院。”
可事与愿违,沈轻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溧阳侯府已广发请帖,眼看次日就要准备笄礼时,噩耗传来。
“你,你说什么?”她踉跄着坐到塌上,艰难地开口问道。
前来通报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回,回二姑娘,寅时初有驿站集报入宫,说南方突生瘟疫,如今事态危机民不聊生,陛下紧急下召,命有司入宫议事。”
“……至今诸位大人尚未出宫来,可见事情当真棘手。”
昙鸾院里,沈轻韫听着秀玉的消息,暗暗握住手中帕子,果真还是发生了瘟疫。
一瞬间,她有些头晕眼花,分不清真假虚实,甚至丢觉得她还是那个被命运捉弄的沈轻韫,还是悲苦难掩的太子妃。
吓得青黛忙上前呼唤,更是急得吩咐秀玉去唤半夏,半夏通医术,与其巴巴折腾着去寻大夫,不如先让半夏瞧瞧县主情况。
鼻尖的清亮意袭来,直通肺腑,沈轻韫陡然惊醒,看着围了一圈的众人,还有正抬手收回药瓶的半夏,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半夏圆脸扬起来,摇头道:“县主没什么大碍,许是听说了瘟疫之事,有些吓着了,说来还是县主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