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水的及笄礼终是竹篮打水,送出去的帖子尽数又被送了回来,眼下朝臣们都忙着为陛下分忧,为瘟疫之事忙碌,即便是官眷也没得空闲。
她气得好一通摔摔打打,可就连父亲都没空顾及她,只说时机不妥,往后再议。
“再议再议,拖延到什么时候才算事,”沈轻水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有那劳什子瘟疫,为何不晚上几天入京,偏要挑了今儿个,生生坏了我的好日子。”
若不及笄,她如何嫁人说亲?
即便没有太子,也有别得世家公子呐,女子的花期就几年,这么耽搁下去什么时候到头?
丫鬟们跪在门外,不敢抬头,只心道二姑娘果真晦气,孙氏手段不干净敢谋害大姑娘,如今报应都落到了二姑娘头上。
可见,天道有轮回呢。
玉笙院的热闹,沈轻韫虽知道却也无暇理会,她正收到玉衡郡主送来的亲笔信,草草看完便有了主意。
“青黛,取五百两银票来,明儿随我出府去。”
“是,县主。”
烛火摇曳,沈轻韫坐在塌边,又发起了呆,还是放置信件时,手碰到了不远处的木盒,这才回过神来。
对了,先前木盒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那露出来素白的一角也不知是个什么。
她踌躇着伸手,重新打开木盒瞧看。
玉佩,软垫,她小心取出盒子里的每一样,果不其然在盒子内里瞧见了东西,像是折起来的纸张,她也没有惊动旁人,大着胆子伸手那出来。
竟是……地契。
城郊外有座占地宽广的囿园,素来都很引人注目,兴建数年才算完工,只是一直不见主家是谁,但看那气派辉煌样,都说必是皇家人。
可玉衡郡主先前也私下问过,相熟的皇室子弟和亲戚都不曾拥有,久而久之,便也忘了这回事。
沈轻韫深吸着气,瞪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手中地契,这,这竟然是囿园地契,那园子的主人竟是祁王殿下?
怪不得能如此花钱如流水建园子,祁王殿下征战多年,又不曾娶妻纳妾,手中银钱自是富足得很。
可眼下地契竟在她手中,这是何意?
各种揣测的沈轻韫忙以手压下去,闭着眼平复着心绪,不,定是祁王殿下手下忘了这回事,随手放到这里面来的,若说这玉佩价值不菲,那囿园更是不可估量。
这两者都很烫手。
沈轻韫忙将一切归置回木盒,随即不忘遣蝉衣取来金锁,将盒子紧紧封住,原想着明儿个去趟祁王府,可转念一想,玉衡郡主相邀的募捐会更是迫在眉睫。
罢了,往后再说。
正好青黛回来,她忙指着木盒道:“将这盒子收好了,莫要……”话说一半,她还是不大放心,便摆了摆手,“罢了,从今儿起,这木盒与我同住,还有屋子里除了你们几个,旁人再不可擅入。”
玉佩并地契,简直就是价值连城,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等到再看向青黛收拾好的五百银票时,沈轻韫已经无比坦然,虽说她手中可用银钱不多,但见识过那样的富裕后,五百两也不算什么,是吧?
募捐会设在十三王爷府里的栖霞小筑。
沈轻韫来得很早,玉衡郡主更是早早候在二门处,两人执手相视几眼,默契地笑了笑。
“你倒是当真上心,这样耗钱费力的事,倒是对不住你,要你与我一块担下。”
“郡主此举亦代表皇室,此为大义,我这个县主自是要捧场的,何况咱们身在千里之外,也只能如此尽尽心意,最要紧的还是陛下和百官之念。”
“你这话,总是深得我心。”玉衡郡主笑了笑,正要亲自领她进去时,外头仆妇又道来了宾客,她有些左右为难。
沈轻韫倒是善解人意,“郡主若是不嫌弃,我愿与你一同待客,也算是咱们的慎重和体面。”
玉衡郡主广邀勋贵之女,为的就是给秭归城瘟疫募捐银钱财务,多少也是个心意,她是如今皇室贵女最适宜的人选,自然当仁不让。
果然,她笑颜如花,“那自是最好不过。”
于是,一波又一波的贵女们,都受到了郡主和县主相携欢迎的待遇,众人觉得很是满足,甚至有些都琢磨捐钱时候,要不要再搭个腕上的手镯呢。
而就在栖霞小筑里,募捐会正有条不紊举办时,东宫里头,纪玚捧着手中折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真乃神人也,如此短短时辰,竟能想出这般周全计策。”
折子里桩桩件件,无必是极为有用的应对法子,从粮草药材医官并城中瘟疫的分类处置,详细至极。
子书辛面色凝重,“殿下莫要干欢喜,此事还需殿下亲至御前禀报,经陛下过目,若能有用便是再好不过。”
纪玚被点醒,忙收拢起来折子,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先生说的是,孤这就去勤政殿面圣,先生想必劳碌整夜,还是快好生歇歇。”
等到他渐行渐远,殿内的子书辛这才低头捂眼,其实应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为了做戏周全,这才于现下誊抄出来,不过也算是能解燃眉之急。
至于这双目红血丝,他特意克制让自个儿许久不眨眼弄出来的,不然怎么让太子信服呢?
虽说折子拿出来晚了些,但朝中政令尚未定下,除却那些历年医书典籍里记录的法子,他特地还用心琢磨了许多能用得着的法子,想来定然有用。
这样的功劳,足以让陛下夸赞纪玚这个太子,也足以让他更得纪玚信任,只有绝对的信任,才能助他成大事。
长长闭了闭眼,让酸涩的双目终于缓解的子书辛,微微松了口气。
等到好转一些,他起身望着窗外摇曳的四季竹,脑海里闪过当初花树下沈轻韫的模样,先前对于她所说的怀疑,如今也终于散去,这个县主知道的果然很多。
不过也好,若是利用得当,更是件好事。
想到上次见面时所见的玄鸟玉佩,他顿时又有了精神,赤玉玄鸟玉佩,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更不该是大隋的皇子能手握的。
这里面,到底还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那双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再抬眼时,他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子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