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场,沈励站在府外亲送太子殿下,方才他已经表忠心过,往后就是东宫麾下,只等着新旧交替,他好彻底扬眉吐气。
“恭送殿下。”
纪玚摆了摆手,转身得意地坐上马车,见先生正眯眼小憩,忙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先前在筵席上他没克制住,喝了不少酒水,眼下浑身都是味道。
可先生素喜喝茶,不爱饮酒。
他甚至不忘掀开帘子,试图散散味,免得熏到了先生。
“殿下不必如此,”子书辛睁开眼来,神色如常道:“还是放下帘子吧,免得被有心人惊扰。”
纪玚知道,先生是担心有人偷袭暗算,毕竟身为东宫太子,他自小到大经历不少这样的惊险。
“先生若是困顿,回到东宫还是早些歇息的好。”他眼神关切,手上还是很听取意见的放下帘子。
子书辛坐得端正,声色清朗,“无妨,不过总归不负殿下所托,长平县主往后便会为殿下所用,成为东宫助力。”
“先生妙哉!”纪玚掩饰不住的欢喜,顿了顿道:“方才那沈励也有效忠之意,孤也顺势应下,虽说溧阳侯府落魄,但总算是有些用的。”
原先他是想招揽沈励,好让整个溧阳侯府为东宫所用,还是先生予以分析,道沈大姑娘是个心思端正的,恐不会轻易听令。
故而,他才会各个击破。
如今倒也是好事成双,沈励这个家主也好,沈轻韫那个也罢,是他手中棋子,也算是意外之喜。
马车里有些昏暗,子书辛那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纪玚根本留意不到也看不见。
“恭喜殿下收揽人心,不过,”他迟疑道:“沈励此人无法约束继室,甚至放纵女儿和殿下亲近,可见其行事过于不端,且能力不足,殿下若要用他,还是得三思后行。”
毕竟答应了沈轻韫,要制衡沈励权势,维稳溧阳侯府里头势态,不妨先从纪玚下手,先晾晾沈励再说。
纪玚也觉得很是有理,先前面上那欣喜劲消散,便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孤也觉得此人不甚堪用,再说那些人如何与先生相比?”
马车转过路口,消失不见。
外头夕阳西下,给京城镀了曾霞光,沈轻韫坐在妆台前,由着青黛和秀玉上手梳理,心里想着是今儿会面。
想来,她故作真情实意露出的秘密,足以博得子书辛同情且放心,至少不会像先前那般怀疑重重。
这便足以,往后徐徐图之就是。
可在青黛和秀玉眼里,县主定是委屈得很,晚膳时老爷又提及了宝意庵受苦的二姑娘,拐弯抹角要县主出面,好早早让二姑娘回京。
可凭什么呢?
二姑娘行事狂悖,竟敢谋害长姐,如此恶毒之人,有什么脸面故作无事,还要在府中作威作福?
“县主,您就不该应下老爷,反倒让自个儿受气。”秀玉将手中取下的耳坠子放回妆奁里,一脸打抱不平,“二姑娘是求仁得仁,为何县主还要大度原谅她?”
“万一,那二姑娘不思悔改,反而继续作乱,县主岂不是又要遭罪?”
沈轻韫回过神来,正好听见这话,便浑不在意的道:“那就由着她去,谋害长姐和谋害县主的罪名可是大不同的,容姑姑那儿多得是惩罚的法子,定能叫她一心向善。”
话虽如此,可秀玉还是为县主抱屈,“老爷还是太过偏心,姑娘可是嫡长女,凭什么‘姐妹之情’盖下来,就要处处忍让二姑娘?”
青黛抬手打了她手背一下,面上带着些告诫,秀玉自知失言,忙抿紧嘴唇不再出声。
卸下首饰长发披肩的沈轻韫起身,见状轻笑着道:“无妨,不过这话也仅此一次,往后莫要再说。”
毕竟隔墙有耳,万事小心为上。
蝉衣正在衣柜前为县主准备明儿衣衫,烛台照得满室明亮,她抬手划过那胭脂红的衣裙,面上有些拿捏不定。
正想请示县主呢,却见屋中只有呆呆站着的秀玉,一问才知县主去了耳房沐浴,她便先关上了柜门。
耳房里。
沈轻韫坐在浴桶里,舒适地喟叹着,青黛手很轻巧,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县主,县主?”青黛轻轻摇晃着县主手臂,说出憋了许久的话,“四月二十是二姑娘生辰,先前孙氏就定下那时给二姑娘办及笄礼。”
“奴婢觉得老爷定是这么想的,这才非要县主出面,向太后娘娘求情,好让二姑娘快快回府。”
听到这事,沈轻韫陡然清醒过来,后知后觉,抬手失算地拍了下水面,激起阵阵水花,“是啊,我竟是忘了这事。”
怪不得沈励那么着急。
青黛小心翼翼留意着,见县主轻眨睫羽若有所思,“既然父亲如此思女心切,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正想劝县主莫要心软,二姑娘作恶多端,不值得同情。
沈轻韫便已经开口,“我虽说应下了,却也没说什么事情办成这事,宴会繁琐劳心劳力,我自是心有疲惫,要好生歇歇养神。”
心有灵犀的青黛当即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县主说得是,毕竟太医开得药还没喝完呢,是得仔细着。”
最好,拖延到二姑娘生辰过后,让她毫无颜面的随意选个日子及笄,凭着她那破败名声,定然没有多少勋贵官眷露脸。
这便是自讨苦吃呢。
于是,接下来大半个月,沈轻韫都借口养病未曾出院门一步,越发按捺不住的沈励有心提醒,可有容姑姑镇守着昙鸾院,他根本没法畅通无阻。
只能不住命人传话,还不好点破心思,只能暗搓搓借口询问沈轻韫身子是否康健之类,着实憋屈。
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贱种身子大好,可还没回过神,人就没了影。
“她去哪儿了?”沈励气得拍桌子。
管家忠伯忙回禀道:“老爷息怒,县主养病期间收到了许多帖子,行程安排的满满的,今儿是应了户部尚书楚家姑娘邀约,明儿个还有韩家,后头还拍着赵家……”
见老爷面色不虞,忠伯识趣的闭嘴不敢多言。
沈励声如寒冰,“她可有明说,何时入宫去求见太后?”
“这个,倒是不曾。”
沈励咬牙,气得两眼冒火,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轻水能不能家来,还得看那个贱种的本事,他干着急却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