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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清等了片刻,见门口没有动静,便大步走出,拉开门。
冯萌被吓了一跳,讪讪地喊了一声“夏老师”,便想开溜。
“冯萌,你这是……”
“夏老师,我只是来看看同学,袁媛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哦。”
“有事,我有事。”门内传出袁媛的声音,急切而委屈。
“那……我……”冯萌不知该不该进,倚在门口,脚趾抠地般不自在。
“你吃了吗?”夏至清突然问。
“我吃了。”
“那你陪袁媛聊聊,我去食堂给她打饭。”
说罢,夏至清把冯萌请了进去,自己提了饭盒便走。
袁媛目送他离开,眼底却平静无澜,似与她苍白的面色相融。
“坐吧。”
“哦。”冯萌像做贼似的,坐在离袁媛远一点的椅子上,悄无声息地把水果、牛奶放下。
“过来点儿。”袁媛指了指她病床前的椅子,那应该是夏至清先前坐过的地方。
“哦。”
冯萌小心翼翼地坐下,看袁媛气色不好,唇色苍白,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红:“要不,你涂点儿?”
“谢谢。”袁媛接过口红,看了看商标,“不便宜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知道你最爱漂亮了。”
“那我以后天天涂给你看。”
唇色很少女,鲜而不媚。涂上之后,气色好多了。
“镜子,给。”冯萌又拿出一面小镜子。
袁媛用右手去接,露出缠着绷带的手。冯萌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忙给她扬起镜子,对准她的脸:“我给你拿着吧。”
袁媛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的少女也对着她笑了。
冯萌在旁不吝赞词:“多好看哪,以后别做傻事了。”
扭头看他一眼,袁媛蓦地噗嗤一笑:“我觉得你好像在捉妖。”
“啊?”
“镜子啊……”她提醒道。
冯萌赶紧把镜子收进衣兜里,转瞬又看着她的手,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奇怪,我受伤的为什么是右手,而不是左手?”
“嗯,你又不是左利手。哦,不对!不管左利手还是右利手,也不能干这事儿啊!”
劫后余生,袁媛所思良多,心中正是不吐不快,便对冯萌掏了心窝子:“割右手,是因为我不想死,我只是想吓吓他们。不然呢,要是割利索了,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冯萌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割得挺利索的,不然也不会包成粽子了。”
“噗……”袁媛绷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哎哟一声。
“怎么了?”
“疼,疼。”袁媛浓眉紧蹙,捂住了肚子。
关心则乱,冯萌赶紧凑了上去,却不妨袁媛用左手轻轻掴了一掌:“哈哈,上次打的右边,这次打左边,正好来个对称。让你嘴巴缺德!”
虽然挨了一巴掌,冯萌心里却甜丝丝的,憨憨地笑道:“说得对!该打,该打!”
袁媛却无心戏耍,躺了下去,幽幽地说:“我怎么可能想死呢?我的命,是我老爸换来的。”
“啊?”
“我八岁那年,爸爸骑摩托车带着我去古玩市场淘宝贝,回来的时候,我们遇上了一辆大车。就在我们弹出去的瞬间,是爸爸护住了我,而他……他头磕地上了。”
袁媛嘤嘤而泣,听得冯萌也想哭了。
吸吸鼻子,他问:“那……夏老师也很难过吧?”
“他难过什么啊?那时他又不认识我……”
“啊?”
“啊什么?我说他是我哥,你就信了?”袁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你说的,我自然……”
“亏你还是拿奖学金的学生,人头猪脑。”
“是是是。”冯萌心里更甜了。
恍惚之中,只觉夏老师的形象,在他心中再次伟岸起来。
“他是我继父带来的,而且,对我从来只有兄妹之情。是我自己……想多了。”
她说得简明扼要,冯萌也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言辞,才温和地说:“我懂,我明白的。你不用太自责。”
“你明白什么?你不会觉得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吗?”
“不。俗话说,‘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就在你身边,这么近的距离里,出现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又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子,你动心也是正常的啊。”
“真的?”袁媛讶然,紧盯着冯萌的眼,看他是否说的真心话。
“真的,青春悸动而已,没什么奇怪的,”冯萌迎上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不过,在我看来,这不是爱,只是一种依赖。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怕失去他。只可惜……”
“嗯?”
“神女有心,也须襄王有梦才行嘛。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双向奔赴才是爱。”
一句话,戳中了关键。袁媛半晌无语,咀嚼着他的话,思绪飘得老远:也许,哥哥和那个“闪闪的小世界”才是双向奔赴吧。青梅竹马也比不过天降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