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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碧山,表字华玉,室名长春堂,浙江嘉兴魏塘镇人,但长期生活在苏州木渎镇,开过银作坊。
生活在元代中晚期天历、至正间,有元一代极负盛名的金银器雕刻铸造工艺家,其作品往往兼具传统绘画与雕塑的特点,艺术水准极高。
传说,朱碧山做过灵芝杯、达摩面壁像、昭君出塞像、田鼠啮瓜觥、槎杯、虾杯、蟹杯等多种作品。其中,尤以虾杯、蟹杯为极品,只要往上注入热酒,杯体便会在桌面缓行。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到了今天,朱碧山造的金银器,只存四件传世之作,主题皆为“仙人乘槎”。
所谓“仙人乘槎”,说的是汉代张骞乘槎遍访河源,在天河偶遇牛郎织女,还带回支机石的故事。毫无争议。
但对于其传世之作来说,曾有不少争端。
台湾学者曾堉认为,目前仅有一件原作,在台湾,其他的三件作品——馆藏于克利夫兰博物馆、吴中区、北京故宫博物院,皆为后世仿作。时代在明清之间。
北京故宫郑珉中以《关于朱碧山银槎的辨伪问题——与台湾文物工作者曾堉商榷》一文,对此进行反驳,除未注意到造型各异仅因创作求变之因,研究员还指出,对方的真正用心,是想强调,仅台湾所藏才为真品,以达到其未能直言的政治目的。
倚在高铁舒服的座椅上,金珊珊眯着眼,在脑中温习有关于朱碧山造银槎杯的相关知识。
念着念着,又觉未能尽兴,便打开图册,在笔记本上誊录有关信息,并做简要点评——
“第一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高15.2厘米,长19.8厘米。雕刻中,张骞手持长石,石上有篆书‘支机’二字。槎底刻有篆书‘槎杯’‘至正乙酉年造’‘欲造银河隔上阑,时人浪说贯银湾,如何不觅天孙锦,止带支机片石还’‘碧山’。私以为,雕塑人物笑容可掬,甚是亲切。”
“第二款,据传先后为孙承泽、高江村藏,后藏于圆明园,咸丰十年时为英法联军所劫,后出售给美国克利夫兰博物馆。惜哉!痛哉!杯首刻‘岳寿无疆’四字,杯后刻有诗文和‘碧山’款,杯底则有‘槎杯’‘至正乙酉年’‘朱华玉造’数字。雕塑人物仰天而视,袒胸敞腹,意态潇洒。”
“第三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高18厘米,长20厘米。正面槎尾上刻二字曰‘龙槎’,杯口下则镌行楷十五字曰‘贮玉液而自畅,泛银汉以凌虚。杜本题’。槎下腹部刻有楷书二十字曰‘百杯狂李白,一醉老刘伶,知得酒中趣,方留世上名’,槎尾后部刻有楷书二十一字曰‘至正乙酉,渭塘朱碧山造于东吴长春堂中子孙保之’,及篆书图章二字曰‘华玉。雕刻人物左手后撑,右手拿书细视,似有所得。”
“第四款……”
写下这几个字后,金珊珊激动不已,暂停了下来。
见状,邻座的大叔便问:“小姑娘,你写的这个文物,我好像看到过。”
“哪个?”
“最后这个。”他指了指她图册翻到的那一页。
“哦,是在吴中博物馆里吗?”这个博物馆开放时间不长,且人流量还不大,看来老人家一定很关注文博事业。
“不不不,是在韩家坟。”
“哦,银槎杯出土的时候,您是不是就在旁边啊?”
“对,对,我们当时正在平整土地,没想到,就挖到了一个墓穴。后来,文管局的人来了,才告诉我们,这叫韩家坟。”
想起自己当考古志愿者的经历,金珊珊不禁抿唇而笑。
虽然没有挖到重量级的文物,但这段经历特别值得回味。
大叔继续说下去:“我们社光村,位于吴县藏书乡——现在管吴县叫吴中区了。”
“嗯。”
“应该是在1972年吧。这个墓主啊,是乾隆年间一位刑部尚书。出土的时候,尸骨还没化尽,有点吓人,他手里还有一根腐烂的鸟头拐杖。”
“那银槎杯出土的时候,是放在哪里的呢?”金珊珊早先已查过出土报告,但现在仍想听这位大叔侃一侃。
“就在……是这样的,”大叔拍拍自己的肩膀,“有一方砚台,在他的肩膀旁边,再旁边呢,就放着一个红木座,座上就放着这件银槎杯。”
“原来如此。”
“也算是幸运了,这么多年来没被人盗掘。我们刚刚发现墓穴,便通知文管局的人来处理啦!”
“大叔,你们的觉悟很高!”金珊珊竖起大拇指来,由衷地赞道。
“那当然了。”大叔自豪地说,“盗墓是盗墓,考古是考古。我们老百姓,是分得清的。”
金珊珊莞尔一笑,指着第二款银槎杯说:“这个银槎杯的运气就不好了,孤悬海外。”
大叔细细看过,不禁咬牙切齿:“那些强盗是坏,但最坏的还有那无能的清政府。”顿了顿,他又欣慰地说:“生活在今天这个时代,是真的幸福。国家富强了,百姓富裕了,百姓也有尊严了。”
金珊珊点点头,深以为然:“今非昔比,躬逢盛世。”
大叔又问:“小姑娘,我看你对文物研究那么深,是不是从业人员啊?”
“算是吧。我是金银修复师。”
“哟,这可了不得。恐怕全国也没多少个?”
“嗯。”
“那正好,你给我讲讲酒杯的文物知识,让我这个老人家也长长知识嘛。”
“好呀,”金珊珊整理思绪,缓缓说,“其实呢,用银制作酒具,最晚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出现了,到了隋唐年间更为兴盛,当然了,当时还有其他材质的酒杯十分流行,譬如说,在陕历博当中,有一款牛角形状的来通杯,名为‘兽首玛瑙杯’。”
“那……这个银槎杯,也不算什么稀罕的创造了?”
“不,不,有史可查,把酒具造作成槎形,也就是竹筏的形状,始于元代,而这正是由朱碧山所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