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娘苦涩一笑摇了摇头：“乖孩子，娘要不行了，往后你要好好的。”
洛陶儿泣不成声，无助的摇着头：“不会，娘我不会让你走的。”
说罢她猛然间站起来，对着身后的婢女大声喊道：“快，快去给我请大夫！快点啊！”
声音嘶哑而又凄厉，一众下人连忙低下头纷纷往外奔走。
洛陶儿抓住徐姨娘的手，泣不成声：“娘，你先别说话，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
徐姨娘气若游丝，青紫的嘴唇上下蠕动着，洛陶儿将耳朵贴近她的嘴边，才堪堪听见一丝声音。
“乖女儿，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第一、离洛向西远远的，别再招惹她，第二、在齐王府里安安生生的，不要、不要再妄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离许家的那个也远远的，第三、一定要好好活着。”
徐姨娘到死才想明白一件事，她这一生，前半辈子一心只想做将军夫人，虽然结果成功弄死了将军夫人，可却临死也还是个姨娘。
后半辈子为了自己的女儿，又处处算计洛向西，最后却被对方算计了。
她的病并非毫无由来，只是这些年一直扮可怜装柔弱太久，久到自己也忘了当初夫人是怎么死的。
这几天午夜梦回时，她才恍然记起，夫人是被自己和洛靖忠母子一起下毒害死的。
她模模糊糊记得，当初夫人快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毒气侵蚀到五脏后，吃什么吐什么，全身青紫、溃烂，胀痛无比，是活活被饿死、痛死的。
跟她现在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她知道这是洛向西对自己的报复。
所以她快死了的时候，才会让自己的女儿远离洛向西，只有远离那个人，女儿才能活命。
她不想洛陶儿走自己的老路。
徐姨娘慈爱的看着洛陶儿美丽无双的脸，想把女儿的样子深深刻在自己心里，这样自己到了下面，也能时时想起女儿。
洛陶儿抓住徐姨娘的手不放，哭得几欲昏死过去。
“娘，不要走，我不要你离开我，你走了我怎么办？”
“啊－”
徐姨娘突然痛苦的叫了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灰白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蹦了出来。
洛陶儿吓得手一抖，就见徐姨娘的手从自己掌心中慢慢滑落，在床的边缘轻微的荡了一下就再也不动。
直到死，她的那双灰白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嘴角边一行暗红色的鲜血，在侧脸上轻轻往下爬，直到没、入枕巾中，晕染出一朵丑陋的花。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洛陶儿停住了哭泣屏住呼吸，静静的观察着徐姨娘的脸，希望还能看到她对着自己眨眨眼睛，或者长长的呼吸一口气也好。
“娘－－”
凄厉的哀嚎差点将屋顶掀开，洛陶儿终于昏死在徐姨娘的床前。
等再醒来时，将军府里已经搭起了灵棚，来往的下人们腰间系着白色麻布，面容哀伤。
洛陶儿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仿佛被刀子翻绞一般，疼痛难忍。
秋嬷嬷见她醒了，连忙过来安慰道：“小姐，保重身子，节哀，夫人一定也不想看到小姐你这样。”
洛陶儿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舌头与上颚几乎要黏一起，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抿了一口秋嬷嬷递上来的茶水，她才觉得舌头和上颚终于各归各位。
“秋嬷嬷，你老实告诉我，我娘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刚才口里流血，分明是中毒之象，为何每个大夫来了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秋嬷嬷将她从榻上扶了起来，在身后放上一个大迎枕，盖好被子，才缓缓开口。
“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近半年，老奴的身子也越发不争气，一直都是银杏在夫人身边伺候。”
“我只听说有那么一两个大夫倒是随口说过，夫人这看起来像是中毒，但却又查不出来是中的什么毒，有几个大夫说夫人这是湿邪入体，月子落下的病根，不好治，只能用药养着，还有大夫说这是思虑过重，总之每个说法都不一样。”
“所以到最后我娘的病都没有一个定论是吗？”
秋嬷嬷点点头。
洛陶儿狠狠闭上眼睛，胸口上下起浮着，紧咬着的双唇几乎快咬出血来。
她蓦地睁开眼睛，眼中寒光四射：“这些庸医，就是这些人生生的将我娘亲耽误致死，秋嬷嬷，把这些大夫的的名单给我，我要让王爷治他们的罪。”
秋嬷嬷长叹一声，躬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小姐三思啊，法不责众，给夫人瞧过病的大夫，没有二十也有十八，如何能都治了罪去。”
“可是”洛陶儿泪流满面：“可是我娘亲难道就这样白死了，我做为儿女，连娘亲的仇都不能报，我又算什么女儿？”
秋嬷嬷将她掩在面上的双手轻轻拿了下来，递上帕子：“小姐，死者已矣，生者还得往前看，相信夫人一定也不想看到小姐这般样子，擦擦吧，一会儿还要去老夫人那里。”
洛老夫人院里。
“祖母醒着吗？”洛陶儿红肿着眼睛，拦住一个从老夫人房里出门的婢女问道。
婢女欠了欠身子：“回小姐，老夫人刚喝过药，醒着呢。”
秋嬷嬷打起门帘，洛陶儿抬步进去，一股苦涩难闻的药味直冲脑门，熏的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绕过屏风，洛老夫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顶，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老夫人，二小姐来看您了。”婢女大声说道。
床上的洛老夫人像是没听见一样纹丝未动，嘴唇依旧上下蠕动着。
洛陶儿走到近前，轻轻唤了一声：“祖母，我来看您了。”
洛老夫人的眼珠动了动，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猛的抖了一下，接着双手在空中一通乱抓，嘴里含含糊糊的大声叫着。
洛陶儿躲闪不及，被她指甲刮到，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
她连闪带退往后挪动，这才避免了再次被伤到。
洛陶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止是因为脸上那道粉红的抓痕。
洛老夫人中风后，虽然口齿不清，但刚才说的话她还是听了出来。
她说的是：“来了，她来了，她来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