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喧闹突然卡了壳——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走廊尽头。
林微攥着学生会的记过本，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噔噔”的响，跟敲在谁的神经上似的。转学生江翊就斜倚在公告栏边，校服外套松垮垮搭在肩上，领口敞着两颗扣子，嘴里嚼着薄荷糖，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江翊，”林微站定在他面前，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记三分。”
那货掀起眼皮，睫毛又密又长，扫过下眼睑时带点漫不经心的痞气。他没接记过本，反而朝她吹了个若有似无的气音，薄荷味混着点阳光的味道飘过来：“副会长管这么宽？”
“校规第17条，迟到者登记扣分。”林微把本子往前递了递，笔尖在“姓名”那一栏悬着，“签个字。”
江翊忽然直起身，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他低头看着本子，又抬眼瞅她，嘴角勾出个坏笑：“规则这玩意儿，不就是给不敢越界的人定的？”
“在我这儿，没例外。”林微攥紧了笔，指节泛白。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抽走本子，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跟带了电似的。林微猛地缩回手，就听见他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龙飞凤舞签了个“江翊”，还在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行了？”他把本子丢回来，眼神里的玩味快溢出来了，“副会长这么凶，以后谁敢追啊？”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林微的脸腾地烧起来，不是羞的，是气的。她瞪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发酸——这人就是故意的，跟逗猫似的，就等着看她炸毛。
早自习的预备铃响了，林微深吸一口气，把记过本往胳膊底下一夹。
江翊……她在心里把这名字嚼了一遍，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学期怕是别想安生了。
六点的铃声刚敲过，林微已经钻进了“暮色”后厨的隔间。
校服脱得飞快，白衬衫领口还沾着点粉笔灰，被她胡乱揉进包里。酒红色的侍应裙挂在墙上，领口处的蕾丝边洗得有点卷，她套进去时，布料贴着后背滑下来，比校服裙子贴身多了。
“小薇，补个口红。”同组的小雅递过镜子，“刚看见店长在前台转悠，估计今晚有贵客。”
林微对着镜子抹了点豆沙色唇膏，原本抿得紧紧的嘴唇看起来柔和了些。她扯了扯裙摆，长度刚到膝盖，走路时会随着步子晃悠，跟白天在学校迈着八字步巡查的样子完全不同。
“知道了，”她把头发松了松，高马尾散成半扎发，碎发垂在脸颊边，“刚开学事多，没迟到吧？”
“差两分钟，”小雅挤眉弄眼，“再晚来一步，就得被老周（店长）念叨到下班。对了，顶楼包厢刚来了位，看着挺年轻，不像老板那辈人。”
林微端起托盘，深吸了口气。推开门的瞬间，走廊里的爵士乐漫过来，混着餐香和淡淡的酒气。她脸上的冷硬像被按了开关，换成了训练过无数次的微笑，步子轻快地往楼梯口走。
路过吧台时，店长朝她使了个眼色，下巴往楼上抬了抬。林微点头，踩着地毯上了二楼。包厢门是虚掩的，她敲了两下，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
声音有点耳熟。
她推门进去，刚要开口说“晚上好”，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转了过来。
白衬衫，黑裤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是江翊。
他手里把玩着个玻璃杯，看见她时挑了挑眉，眼神在她裙子上打了个转，慢悠悠地说：“哟，副会长？这制服……挺合身啊。”
林微手里的托盘“咔哒”响了一声，差点没端稳。
江翊回教室时，早自习刚上到一半。
他从后门溜进去，把记过本往桌洞里一塞，摊开数学卷子假装刷题，眼角余光却瞟着斜前方的林微。她坐得笔直，马尾辫在脑后晃了晃，手里的红笔在练习册上划拉，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跟刚才在走廊里炸毛的样子比，又硬气起来了。
“喂，”同桌戳了戳他胳膊，“刚被副会长抓了？够勇啊，她记过跟阎王盖章似的，没人敢跟她叫板。”
江翊没吭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锁屏弹开，不是游戏壁纸，也不是球星海报，是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暮色”餐厅的招牌在夜里亮着暖黄的灯，旁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这照片是上周拍的。他替家里来这边查点事，路过时就觉得这馆子有意思，红砖墙爬满爬山虎，像从老电影里抠出来的。没想到……副会长居然在这儿打工。
他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店名，想起刚才在包厢里，她穿着酒红色裙子站在那儿，脸都白了，手里的托盘抖得跟筛糠似的。那副样子，跟平时瞪他时的“铁面”判若两人，倒有点……可爱。
桌洞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江少，暮色的账目查完了，没问题。需要按您说的，打笔款过去‘补贴’吗？”
江翊回了个“不用”，随手把聊天记录删了。
他抬眼又看了看林微，她正好回头收作业，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愣了一下，立刻皱起眉，那眼神跟在餐厅里撞见时一模一样——又惊又慌，还强撑着镇定。
江翊忽然低笑出声，对着她的方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晚上见啊，副会长。”
林微的脸“腾”地红了，猛地转回去，后背都绷直了。
他收回目光，指尖在卷子上点了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这学期，好像确实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