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大概是旧了,嗡嗡的电流声裹在午后的闷热里,像只甩不掉的蚊子。林微把考勤表往桌上一摊,红笔在“江翊”的名字上又圈了个圈——这是这周第三次迟到,纸页被笔尖戳出个浅浅的坑。
窗台上的绿萝蔫了半片叶子,沾着点粉笔灰,她伸手想去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江翊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白衬衫领口敞着,手里晃着个牛皮纸袋,黄油混着焦糖的甜香像长了腿,顺着门缝溜进来,盖过了满室的消毒水味。
“副会长忙着呢?”他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椅子腿在水磨石地面上刮出“刺啦”一声,林微的笔尖顿了顿,在纸上洇出个红墨点。
他没等她说话,已经拆开纸袋,掏出块曲奇。饼干边缘烤得焦黄,咬下去时“咔嚓”一声脆响,碎屑簌簌往下掉,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白纸上顿时撒了些浅黄的碎渣。
“出去吃。”林微抬眼,黑框眼镜滑到鼻尖,她推了推镜架,镜片反射出日光灯的冷光。
江翊嚼着曲奇,没动,反而又捏起一块,故意往她笔记本上凑。碎屑落在“纪律准则”四个字上,他指尖沾着点饼干渣,在纸页上轻轻点了点:“这饼干挺好吃的,‘暮色’家的招牌,副会长没尝过?”
林微的手猛地攥紧红笔,指节泛白。她刚要开口,江翊突然往前倾身,椅子腿再次刮过地面,距离骤然拉近——他的呼吸里混着曲奇的甜香,喷在她耳廓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这黄油味,”他声音压得很低,比灯管的嗡鸣还轻,却像根针戳进林微耳朵里,“和‘暮色’那个侍应生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红笔“啪”地掉在桌上,滚了半圈撞在桌腿上。林微的指尖蹭过笔记本上的碎屑,黄油的腻感沾在皮肤上,她猛地合上本子,纸页夹着的考勤表滑出来,江翊的名字被红圈裹着,格外刺眼。
“滚出去。”她没抬头,视线钉在桌角的绿萝上,声音紧得像被捏住的喉咙。耳尖的热意却顺着脖颈爬,烧得她后颈发僵。
江翊低笑了声,起身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桌沿,纸袋被他留在桌上,曲奇的甜香漫得更开,和办公室的冷硬空气搅在一起,说不出的别扭。
门关上的瞬间,林微才抬手按住发烫的耳尖,指尖触到皮肤时,像碰了块烧红的烙铁。她盯着桌上的牛皮纸袋,红笔还躺在地上,笔帽滚到了墙角。
“暮色”的后厨飘着黑椒牛排的焦香,林微把围裙带子在背后系了个死结,指尖蹭到布料上沾着的橄榄油,腻滑的触感像层膜。小雅从旁边过,撞了下她胳膊:“3号桌,江翊。”
她端着餐盘出去时,走廊的风铃叮当作响。江翊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布是磨出毛边的暗红格纹,他正用指尖转着玻璃杯,冰块在里面撞出轻响,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淌,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林微把餐盘往桌上一放,金属与木头碰撞的闷响里,刀叉被她随手一丢——叉子歪着,齿尖戳向牛排边缘,刀柄抵着玻璃杯底。
“您的七分熟。”她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没戴眼镜的眼尾,那颗浅痣浸在暖黄的灯光里,像点上去的墨。
江翊没看牛排,视线落在歪掉的叉子上。他伸出手,指尖捏住叉柄,慢悠悠转了半圈,直到叉齿规规矩矩地对着餐盘中心。动作轻得很,指腹蹭过叉柄时,带起点银器的凉意。
“在学校管纪律管惯了,”他拿起刀,刀刃切进牛排,肉汁溅在桌布上,晕开小朵暗红,“到了这儿,见不得一点不整齐?”
林微没接话,转身去收旁边的空盘。骨瓷盘边缘沾着点奶油,她指尖刚碰到盘沿,手腕突然被他按住。他的掌心带着牛排的温度,不算烫,却像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明天学生会查仪容仪表,”他的拇指在她虎口处轻轻蹭了下,视线从她手腕滑到她脸上,在眼尾那点痣上顿了顿,像在确认什么,“你那副黑框眼镜,镜片都花了,该换了。”
林微猛地抽手,空盘在桌布上拖出道浅痕,奶油渍被蹭得更开。她后退时,围裙带子勾到椅腿,身子踉跄了下,江翊伸手想扶,她却偏头躲开,手背擦过椅背上搭着的餐巾,布料的毛边扫过皮肤。
“江先生慢用。”她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弦,转身时撞在走廊的风铃上,细碎的响声里,她听见身后传来刀叉碰撞的轻响,不急不缓,像在等什么。
后厨的冰柜“嗡”地启动,冷气扑在她脸上,却没压下脸颊的热。她扶着冰柜把手站稳,指尖摸到围裙口袋里的眼镜盒,硬壳边缘硌着掌心——他怎么会注意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