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亲近他，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难道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低沉的嗓音与我谈天说地，我也很顺当的跟他聊着我的生活。所有的话都像是提前打了草稿，他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我们很默契的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没有考虑彼此的身份问题，一个时辰过后，他松开了拥着我的手臂：「该回了。」
不舍的心思萦绕不散，却还是听他的回了寝宫。
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故事呢？一个是久居深宫的皇后，一个是驰骋沙场的将军。
难道在没有进宫前，我还曾与这将军有一腿？
很奇怪，对秦卓原本只是带着玩笑心思，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情感涨到极致。
我感觉，就像上辈子见过他。
再然后，我又与秦卓偷偷去见过几次面。
每次见面，他都会给我带来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跟我天南地北的聊上很久。
他在沙场上是个骁勇善战的粗糙汉子，在我这里，心思细腻得像个小娘子。
朱甄一直很忙，也没顾得上我这个皇后的近况。
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七月七很快到了，我怀着一颗思春少女的心，跟秋月学着绣了鸳鸯。
当秦卓拿着荷包一脸困惑时，我有些尴尬：「生疏了生疏了。」
他看我的眼神隐隐有变，却还是笑着装起荷包，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是一支桃木簪子，精致有型，比起金簪是有些寒酸，但我不在乎。
我喜欢他，又不是因为一支簪子。
临走时他问我：「合欢树下的女儿红可以挖了。」
女儿红？我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等我有时间，我们一同前去。」
他笑着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捏着簪子如获至宝，兴奋的雀跃离开。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转身的那一刻，秦卓眼中的光，灭了。
6
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有再收到秦卓的信，再得知他的消息时，他已经出征了。
去讨伐那个满是羊肉的国家。
我待在寝宫里捏着簪子，上面的名字扎的我眼睛发疼。
沈佳墨，当今皇后的名字，瘦金字体在细细的簪子上依旧工整，看得出，他是费了心思的。
将自己亲手制作的以为最好的东西送给心上人，实属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我不是她。
我来到秦瑶那里，她正捏着毛笔画图。
三角函数的题被蝇头小楷解开，颇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不由得恐慌，自律的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你过来两年了，有没有见过你那位嫂子？」
我很好奇那位能跟秦卓成亲的姑娘，朱甄说秦卓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他跟沈佳墨又算什么？
「没见过，听说过，据说死的挺早！」秦瑶眉头紧皱，还是没停下捏着毛笔的手。
「那你哥可曾喜欢过其他人？」
听了我的问话，秦瑶停下手中的笔，转而把视线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我：「皇后，你越界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
「我过来这里也不过两年，中途并没有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我的皇后之位吗？」
「你这种什么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人当然有权利看不起我，可是有些人只是想活着，就要用尽全身力气了！」
我自知自己今日有些冒犯了，秦瑶早就告诫过我离秦卓远一些。
我不仅没听，还与他暗度陈仓，现在还在妄想一些有的没的。
我去找朱甄，试图从他那里知道更多的消息。
他还在为秦卓攻打羊肉国的事情苦恼，并不见我。
我只能回到寝宫，跟秋月一起聊天。
秋月告诉我，早些年秦卓功高盖主，皇上对他赏识有嘉，经常传他进宫，他与将军夫人关系甚好，每次来都要带着家眷。
宫外人不能久留，秋月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过夫人一眼，后来，那位将军夫人怀孕了，生产时难产，孩子生下来便是死胎，一点念想也没给留下。
「皇上继位多少年了？你记得倒还清楚。」
「十年了，算下来，奴婢再过上些时日就要放出宫了。」
正当我准备继续问时，一个小丫头走进来：
「皇后娘娘，该沐浴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
「宫里最近不太平，侍卫说看到御花园总有黑影，所以都提前了些。」
估计是秦卓被瞧见了，我褪去衣物，慢慢踏入木桶中。
水花起伏间，我无意低下头瞧见了我的肚子。
白色的淡淡的凸起疤痕，在腰腹部位像一条条白色的虫，以往沐浴光线太暗，我从没看到过。
那是什么？我惊慌起身，在大腿上又看到了几条白色痕迹。
7
两三下把自己洗干净后，我几步回了寝宫。
秋月在给我准备茶点，我把她拉到里面：「本宫以前可曾有过身孕？」
那么多的纹路，分明就是快要临产的妊娠纹。
秋月满脸茫然：「娘娘才进宫两三年而已，跟您一起进宫的贵妃都还没有子嗣，娘娘何必着急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挥退了她。
就连秋月都不知道我怀过孕，那么我这满身妊娠纹从何而来？
进宫女眷都要检查身体，不是完璧之身的我怎么一步步登上了皇后之位？
我在朱甄门外等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朱甄见避不过我，只能让我进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一国之后半夜与将军偷偷见面，那可是要杀头的！」
「你都知道？」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侍卫们看到御花园的黑影为什么没有动静？还让宫人半夜不得出门，要不是我，你们早就被抓起来了。」
我愣了很久：「为什么？」
「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可是看在你跟我是一个地方来的份上，还是给你留了些面子，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朱甄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猜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我如何逼问，朱甄都不肯再开口，我悻悻离去，看来，我只能自己找答案了。
不知不觉间，我一人踱步来到藏书阁，里面有一年轻人在忙忙碌碌地写着什么。
是新来的史官？我示意他不用给我行礼，继而让他退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朱甄和秦瑶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这事一定是皇家的耻辱，所以才不会为人所知。
朱甄继位后的十年，卷宗上都有详细记载。
刚开始朝局动乱，朱甄花了不少心思稳住众位大臣，邻国见上任的皇帝年纪轻轻，也派兵来攻。
护国老将军在那场战役中死去，秦家只剩下秦卓秦瑶二人。
秦卓那时刚刚成亲，抛下家中妻子与邻国一众大将厮杀。
大战进行了一年半，两国国力逐渐不支，他们只能握手言和，秦卓归朝。
他与秦夫人一同进宫，卷宗上写：「秦夫人美貌如天上月水中花，可望不可即，皇帝笑曰，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是怎样的美人呢？能让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也叹为观止。
皇帝对秦卓非常好，经常宣他入宫，他带着自己的娇妻一同面圣，一坐就是一天。
再然后，秦夫人怀孕了，秦卓一心伴美娇娥，面圣次数减少。
九个月后，将军夫人难产死去，秦将军自请镇守边关。
同年秦瑶入宫为贵人，与她一同进宫的还有秦家一个侄女，名「沈佳墨。」
沈佳墨孤女一个，进宫只是做个端茶宫女，卷宗上少有笔墨形容。直到朱甄瞧上了她，封她才人。
史官没有想到，世人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端茶宫女会有一天成为皇后，刚开始，史官只写了沈佳墨十六岁后就再无笔墨，再写下来后，卷宗上占了一大半的位置。
我坐在椅子上如置冰窖，我不知道一切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如果是，我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