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翕被沈良驰唤得心里痒痒的,喝醉的沈良驰不似平日里那般神情淡漠,倒是更有些人情味儿些。他眉头紧锁着,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
“哥……”
手被沈良驰抓的太紧,骨头硌着疼得常乐翕嘶了一声。
他想从沈良驰手中挣脱出来,方才进门没来及将门关上,这会儿风往屋里吹,冷的紧。
可是奈何他越是挣脱,便被抓的越紧,门口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常乐翕应声望过去,只见府上的侍女慌忙逃窜。
他叹了口气侧着在塌前坐下,一根一根掰开沈良驰的手指,好容易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沈良驰却也醒了。
许是方才的声音太大,又许是他掰手指的时候太过用力,沈良驰瞪着眼看向塌前的常乐翕。
“醒了?有没有……”
沈良驰没有让他将话说完,一把抓住了常乐翕的右肩将他拉向自己,常乐翕本就是侧坐着,一边肩膀受了力,身体直接朝下坠去,他赶紧伸手摁在榻上,支撑住自己。
常乐翕眉间簇起了痕迹,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满是探究的意味,可眉间的痕迹还是出卖了他自己,他在厌恶……
想到这,沈良驰的手扣在了常乐翕的后脑勺,他力气很大,压得常乐翕不得不朝他逼近,常乐翕的眉蹙得更紧了。
“沈良驰!”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他从不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此刻一阵没由来的怒气直逼心口,他猛地抬起头,鼻子相撞,一阵麻意攀了上来,但是唇部的柔软让他甚是满足,忍不住说想要索取更多。
对方想要挣脱,他的控制欲更甚,他紧紧扣着常乐翕的后脑,胆大包天地弹出舌尖,却因为疼不得已收了回去。
常乐翕咬了他……
常乐翕唇边带着一点血色,沈良驰口中是铁锈味的血腥,那是他的血。
“沈良驰!”
他的表情很是恼怒,因为生气,漂亮的脖颈上攀着血色,耳朵也因为羞耻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沈良驰没有说话,他上半身放松躺在了榻上,盯着屋顶看的出神。
为什么突然回宫,为什么好不容易压下的感情更加激烈地喷涌出来。
常乐翕不会知道为什么后来沈良驰不再去康王府探望他,也不会知道后来日日都要在朝堂上见到的沈良驰是怎样的心情。
那些感情像是一头饿极了的野兽,已由不得沈良驰控制。
尽管大逆不道,尽管荒唐之至,可我想放过我自己……
少顷,沈良驰从榻上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哥这般讨厌我,就一直讨厌着罢,不过再碍不了哥的眼了。”
常乐翕没有明白沈良驰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沈良驰走后,他直接回了房,就连沉香喻有事禀报他也没有见,一直到第二日才出门。
这边官盐的事情还未解决清楚,汶喻这边又被锤的恼羞成怒。
“邑西都要占领平西府了,朕才得到战报!”汶喻皇帝直接站起了身,“傅平泽!”
傅平泽赶紧跪下,“臣在!”
他昨日才参了盐铁局副使肖江河私自出售铜铁,今日边关便来了急报,刚到寅时他就听到了消息,早早进宫想要求见皇上,可是皇上正与安定王以及神机营指挥使议事,故意不见他。
竟是在朝堂上被公开训斥,失职之罪可大可小,皇上这态度,是没打算小事化。
“边关战事半月有余,诸卿无人上奏,是打算等邑西打到永康来吗!”
此话一出,朝上众臣跪了一地,个个头点着地不敢作声,昨个儿刚生了气,众臣仍旧心生忌惮,今儿又是震怒,几个大臣在心里把傅平泽骂的猪狗不如。
边关战事确实由兵部管,可不管怎么说,傅平泽在永康,战事在边疆,相距百里不止,就算有心探知,也不一定事事皆知。
况且,这事本就很是蹊跷。
两国交战,西北军将领林盛钦定事要第一时间告知朝廷,一来让朝廷对兵力调动有个准备,二来为长久作战备好粮草,可足足半月,平西快要彻底沦陷,这消息才从边关传回永康。
皇帝心中清楚这点,此刻发怒不过是给想搞小动作的大臣提个醒。
他平复了心情在龙椅上坐下,“徐康成,傅平泽,朕限你们一日将粮草供应之事安排好,莫要让我军将士饿着肚子打仗,”汶喻顿了顿继续道,“西北军折损一半之多,可见邑西已不是从前那般,诸卿谁愿带兵驰援林盛钦?”
朝下跪了一地,汶喻坐在龙椅上可以将诸位大人朝服背上的图腾看的清清楚楚。
首辅大人此时起身朝中间跪了跪,“皇上,臣认为,如今在京中的只有安定王,王爷与北疆之人作战多年,更具经验,邑西此次来势汹汹想来必是有备而来,稳妥起见,臣斗胆提议由王爷率兵剿灭邑西贼人!”
首辅大人尹尉明已年近七旬,可他声音中气十足,朝上所言也从来都是真正肺腑之言,尽管皇上多次议事要从北疆扩展疆土,他仍旧在安定王快要回北疆之时提议先保全疆土。
汶喻皇帝没有出声,沈长安见状出列在尹尉明身侧跪下,“臣愿驰援平西。”
汪行之如今统领禁军,站的自是近些,下边的大臣不敢抬头,但她确实可以将皇帝的侧脸看的清清楚楚。
她当即跪下,“皇上,臣也愿驰援平西。”
朝下一阵唏嘘,汶喻皇帝心下一喜,但面上还是装作犹豫。
沈良驰在沈长安身后跪下,“臣愿随汪将军前往平西!”
朝上一时安静异常,常乐翕低着头悄悄侧着脸眸子往沈良驰看去。
再碍不了眼是这个意思?
汶喻坐在龙椅上思索片刻,“准!众卿起身!”
他差点在朝堂之上夸赞汪行之与沈良驰。
尹尉明明知道他要沈长安北上扩展疆域却还是提议让沈长安去平定邑西。
他近些年身子骨越来越不好,批阅奏折的时间也不如往年那般精神头十足,经常看一会儿便觉得头昏脑胀,所以他很着急。
但他不能在朝堂上拒绝尹尉明为国着想的提议,幸有汪行之与沈良驰请命。汪行之作战多年,有带兵经验。但是皇帝对他忌惮,沈良驰在京中多年,行事作风低调甚受皇帝满意。
沈良驰可以分汪行之的军功。
沈良驰虽只是十岁之时回过北疆,随沈长安上过一次战场,但他毕竟是沈长安的儿子,自小便对兵法研究透彻,比京中其他连兵营都没去过的武职大臣强了不知多少。
这样一来,他想要拓展疆域的打算便不用一拖再拖,邑西的战事也能得到解决,两全其美。
下了朝沈长安,沈良驰,汪行之,徐康成,傅平泽以及尹尉明便一道去了南阳殿详谈。
户部要配合兵部准备粮草,兵部要派专人押运以防出纰漏,还要与汪行之,沈良驰商议需要多少兵马。
南阳殿正殿一时嘈杂异常,汶喻皇帝与沈长安坐在后殿里面对面围着火盆商议北上之事。
“此次邑西之事绝非偶然,年前来使遭刺杀,魏长泽入狱,后歌姬献舞意图行刺,使臣一同被杀,大理寺再审魏长泽,魏长泽宁死也不愿开口,这中间牵扯的不只是平西。”沈长安说。
汶喻双手并在一起搓了搓,拇指上的扳指映着火盆中的光,他勾着嘴角轻声道,“此事背后牵扯的不止一个两个,可起码牵制得当,朕不能动……”
他坐在高位,要时刻忌惮任何一方独大的势力,他要牵制朝堂猜能让自己这个皇帝有足够的话语权,不必被臣子牵着鼻子走。邑西之事牵扯之广,他不能在朝廷内部下手,更不能自己下手。
“臣明白。”沈长安道。
炭火发出噼啪声,汶喻皇帝又开口道,“一日不立嫡,朝堂便是一日安宁,皇家的权力就还握在朕的手中,可是兄长——”
他拖长了尾音,“朕今年已是五十有六,身子骨更是一年不如一年,朕还有多少年可活。”
沈长安闻言赶紧跪下,“皇上洪福齐天,莫要这般说。”
汶喻想起儿时大雪天,他与沈长安一同在北原校场策马狂奔,风雪大作也丝毫不惧,那时的沈长安不会因为他一句随口说出的话胆战心惊。
“兄长,近日不是君臣,是兄弟。”汶喻弯腰亲自将沈长安扶起,让他在方才的位子坐下,他也坐下,“兄长,阿瑾是个好孩子,聪明,内敛,不骄不躁,此次随行之到邑西历练,积攒些行军打仗的经验,日后回了北疆也好替兄长分担些军事。”
“劳皇上挂心。”
“西北之事确实蹊跷,想要整顿朝堂,只能从平西开始入手,此次将调查之事也交给阿瑾,朕放心。”汶喻说。
徐康成正与汪行之对骂,说是对骂不过是徐康成一人吃亏罢了,他一届文官,说话含蓄不屑说粗鄙之语,可汪行之不同,她儿时在永康便混迹市井,后回了南昌也是在边疆与将士一同吃喝,许多文官这辈子都没听过的粗话她一句一句拿出来往徐康成身上砸。
尹尉明活了快七十岁,哪里听过如此多的粗话,可却是徐康成有问题,即便听不进也只得皱着眉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