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公子的人没派上用场。”沉香喻坐在马车中对刚从宫中出来的常乐翕说。
常乐翕笑了笑,“为何?”折扇在手掌心敲了敲,“回府。”
“今日本打算堵得城中巡察军过来,正巧赶上今日汪将军回城,汪将军带手下去聚贤楼吃饭被堵在路口,公子的人见了她就撤了。”沉香喻说。
“那不用多大会儿,我们就能碰上这位汪将军了。”常乐翕说。
盐受朝廷管制,由汪将军亲口告知皇上比巡察军上报要严重得多。
马车行进了没一会儿边停了下来,常乐翕知道这是遇上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衣领,便打开了车门,汪行之不识得常乐翕,可她识得马车。
她坐于马上,束起的长发在脑后飘扬,她双手抱拳,“康王殿下。”
常乐翕笑了笑回礼道:“汪将军,汪将军刚回京,怎得不先回府稍作休息。”
“自是要先面圣的。”汪行之说。
“那便不耽误将军时间。”
常乐翕与汪行之互相行礼,车夫便赶马离开了。
“确实英姿飒爽。”常乐翕笑道。
汪行之在永康城中很受百姓喜欢,常乐翕挑着帘子看了一眼路两侧的女子甚至还有妇人,“徐笙歌都没有这般人气。”
“汪将军早些年长居永康,城中百姓多认得她。”沉香喻说。
“我也久居永康,怎么就没人识得我?”常乐翕打趣道。
沉香喻没接常乐翕的话,“汪将军十岁就名扬永康,一届纤瘦女子多次擒获贼人,自是受百姓爱戴,现在那茶馆的说书先生还在讲她的事迹,主子得空可以去消遣一番。”
常乐翕把玩着扇子漫不经心道,“那要带着徐笙歌一道去,得让他知道自己为何不如人。”
沉香喻低笑出了声。
常乐翕刚用过午饭,徐笙歌就上门来了,他仍是素日那副脚不沾地的清冷模样,但说话却是咬牙切齿的,“汪行之又回来了——”
不等常乐翕应声徐笙歌继续道,“那些个女人坐在我怀里讲汪行之,你一句我一句,讲的好生来劲。”
常乐翕错开了扇子,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徐笙歌气急败坏的模样。
徐笙歌瞪了瞪眼睛,“想笑就笑,挡着脸几个意思!送你扇子你就这么用的?”
常乐翕放下扇子,嘴角含着笑意,“大冷的天,这不就是个把玩的物件儿,难不成扇风?消消气,”常乐翕拿着打开的折扇冲徐笙歌扇了扇,“那就别去乐坊了,下午去茶馆听书去。”说着朝正欲进门的沉香喻使了个颜色,沉香喻收回脚转身离开了。
“成!”徐笙歌说,“姑娘嘛,就得晾几天,晾几天就知道我的好了。”
那可不嘛,指着你挣银子呢,常乐翕心说。
沈长安在南阳殿与皇上议事,沈良驰受皇命于宫门处迎接汪行之,福德胜站在沈良驰手身侧,身后还有一行禁军。
宫门打开时,汪行之就坐在马上,他的副将站在马侧牵着缰绳,看到沈良驰时她翻身下马,沈良驰率先行了礼,“将军。”
“将军。”
汪行之笑了起来,“阿瑾现在是世子,哪有你先行礼的道理?”
说话间她已经站在沈良驰面前,她在沈良驰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结实了不少,看来没有偷懒。”
“我迟早也要上阵杀敌,怎敢懈怠。”沈良驰道。
“好!”汪行之勾起了唇角神秘兮兮地说道,“过会儿到王府送你件好东西。”说着她已经抬脚走了。
到南阳殿时,沈长安刚从殿内出来,汪行之行了礼不便多寒暄径直进了宫门,沈良驰复命之后便与沈长安一道回府了。
“要变天了……”沈长安放下马车的帘子,扭脸看着沈良驰。
“皇上执意攻打黎兰?”沈良驰簇起了双眉。
“近年来,黎兰扩充兵力,重视农耕,为的就是打仗时粮草充足,可我国近些年注重商贸,农耕渐渐搁置,收成与早年无法相较,若是真打起仗来,粮草供不上我们面临的不只是败仗。”
是亡国。
黎兰与琛禹针锋相对,黎兰人天生好战,琛禹国算是比较喜好和平的国家,可皇族常氏不是,常氏来自与黎兰紧临北疆,百年前诸国混战,百姓生活在恐慌之中,常氏揭竿起义,一路杀进都城自立为王,多年接连攻下诸国,后改国号为琛禹,那便是第一人琛禹国的皇帝,汶喻的皇太祖。
常氏是靠武力打下的江山,所以常氏皇子历来重武,就连看着瘦弱的汶喻皇帝也可拉开一石弓,少年时每年围猎前的剑术较量也都是成绩最优异的那个皇子,只不过日夜操劳国事,近些年身子骨是明显大不如从前。
所以他更加着急,琛禹在他手中虽是富足,可疆域除了邑西拱手想让的几座城池不曾扩展一星半点。
“我能理解皇上的心思,但到底是否攻打,最早也要到八月,去年的米也要准备着手收购,皇上之后定是还要召你商议。”
“晚稻十一月成熟,到如今各地粮商处也不会剩多少。”沈良驰说。
“皇上自会安排人着手,要打仗就得让将士们吃得饱饭!”沈长安顿了一会儿,“为父三月中启程回北疆。”
“这么急?”
沈长安笑了一下,“我这几月不在,北疆的小崽子们肯定想我了!”
想你的魔鬼操练吗?沈良驰抿了抿唇。
常乐翕坐在茶楼二楼,折扇放在桌上,他手上端着一杯茶小口品着,全然不顾对面的怨气更甚的脸。
“你带我来是为了羞辱我?”徐笙歌愤愤地说道。
他声音有些大,坐的较劲的桌上有人回头看过来,但是徐笙歌是看不见,常乐翕瞧了那人一眼轻轻一笑。
“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汪行之是将军,你可是文人,自是不同。”
当然不同,一个家中有钱且喜欢出入风月所,在雅和俗之间来回徘徊的文人,和一个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女将军。
徐笙歌撇了撇嘴,“汪行之这次回来怕是短时间走不了。”
“刚刚又立军功,皇上自是舍不得放她回去的。”
“那也算军功?不过是烧了敌军一艘船。”徐笙歌错开了他那把玉骨扇轻轻扇了两下。
“是楼船,”常乐翕看着徐笙歌,“还有——三千俘虏,两千人头。”
“啧,那是敌方愚笨,送上门……”徐笙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南昌王两女三男,小女柔弱,长子虽是继了世子位可身体柔弱,好在擅长军法;二公子整日沉迷酒色,只知道嫖妓喝酒;小儿子今年才十三岁。
徐笙歌虽是嘴上不认,可他心里清楚的很,南疆这些年也是多亏了汪行之才有这般太平。
“汪行之这番归京是替弟弟为质,”徐笙歌叹了口气,“这下老王爷只能亲自操持军事了,一把年纪了也是不易。”
常乐翕将折扇错开,将折扇翻到题字的那一面,“小公子才十三岁,听说去年猎了头黑瞎子。”
他盯着扇面又喝了口茶。
少年英雄乱世出,雏鹰不惧冰寒霜。
“说是汪行之将小公子扔进西南边的深山里,”说起这个徐笙歌眼睛都亮了,“这个长姐好生心狠只留了一块烧饼和一把剑,第二日午时才派人进山去寻,找到人时小公子混身是伤坐在树上,白色的衣衫被染成红色,树下躺着头死了的黑瞎子。”
常乐翕扯着嘴角一笑,说书先生醒目一拍,“汪门将女自屋檐飞下,手持长剑架于贼人咽喉,预知后事如何,且听——”堂下一阵哄闹,“下回分解。”
/
此时已是未时末,汪行之从宫中出来径直去了安定王府,沈良驰赶紧出门相迎。
“拿着!”汪行之从副将手中接过一把长弓直接抛了过去。
沈良驰赶紧伸手去接,那弓乃是玄铁所制,加上弓身本就长,重量自是不容小觑,“将军送我的?”
“什么将军,”汪行之啧了一声,将身上厚重的披风脱了递给下属,“小姨如今升了职,乃是禁军统领。”
沈良驰眸子一暗,他知道这次皇上召汪行之进京不会轻易放她回去,但没想到竟是直接给了她一个闲职,手握重兵的将军成了除去巡逻便没其余事情的统领……
“这哪里是……”
沈良驰话未说完,汪行之便拧了下眉,“试试拉不拉的开!这可是我南昌军重最好的铁匠打的,便宜你小子!”
说话时她语气中满是得意,沈良驰点点头将弯在右肩足有七尺的长弓拿在左手上,他右手搓了搓扳指,将大拇指扣在弓弦上,右臂用力弓弦呈三角状,沈良驰慢慢松开了手。
“可以呀小子,臂力不错,该为你打两石弓,这一石弓在你手中显得过于轻松了。”汪行之看起来很高兴。
沈良驰将弓又挽回了右肩,“起风了,进堂坐喝杯热茶。”
“看来倒是送对了,”汪行之勾着唇角,“我那表姐嫁给你小叔多少年了,可算听你叫一声小姨,心满意足,心满意足!”